奇异的,从未敢掠过脑海的猜测蓦地浮现在心头,厄洛斯没有拭去颊边的泪水,反倒任它流得越发汹涌。
柳疏抿了抿唇,像是有点想说些什么,只是说不出话来,也还有些不太想和他交谈。
厄洛斯这才回过神来,站起来想去倒水,却因为动作太过匆忙慌乱,不慎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柳疏搁在被褥上的手微微一动,没有反应。
起身时的踉跄让厄洛斯不慎崴了脚,却也顾不得踝骨处钻心的疼,强撑着去倒了水回来。
他太迫不及待的想听柳疏开口,想得到他的哪怕只言片语。
柳疏也没想到自己还有沦落到浑身无力,连抬起手都费劲儿,甚至喝水都要旁人喂的地步。
虽说是润过了嗓子,却也只是稍稍缓解了疼痛,开口时依旧嘶哑得不成样子,声音也小到只有仔细听才听得清楚。
“脚,怎么样了?”
厄洛斯愣了愣,好半天才想起自己扭伤的脚,不可置信地问道:“公爵是问我吗?”
柳疏觉得厄洛斯问了句废话,白他一眼,给他一个“不然呢”的眼神。
厄洛斯下意识便要去脱那只鞋,却因为慌乱间动作太过笨拙,好半天才将繁复的长靴脱下来,果不其然,刚才扭伤后又被他强撑着走来走去的脚踝此刻已然红肿不堪,那模样看起来十分凄惨。
柳疏的目光在他的伤处黏了一会儿,似乎是发觉自己看得有些久了,才匆忙移开视线:“脚不想要了?”
不过是一点扭伤,哪有什么大碍。
可厄洛斯分明从他略显别扭的话语中,听出了关心的意味。
“公爵大人是在关心我吗?”厄洛斯这样想着,便也这般问了出来。
柳疏哪会承认这种事,几乎明知是欲盖弥彰,却还是嘴硬道:“有病就去治。”
厄洛斯却禁不住有些想笑了。
他的感觉没错,柳疏果真是在意他的。
若是真没有半点儿在意,又怎么会开口询问他的伤处呢?
还是在被他那样过分的对待后。
“我,我没事的,就一点点疼而已。”厄洛斯的唇角止不住地上翘,看着像是在笑,可脸上还带着未干涸的泪痕,模样看起来甚至有些滑稽,“公爵大人怎么样了,我……有些过分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柳疏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哪里都不舒服。”
明明是生气责备的语气,可配上他此刻沙哑无力的嗓音,却有种莫名的嗔怪,甚至于撒娇的意味。
都不必说其下更多的狼藉,仅裸露在外的手臂和脖颈上就被啃咬的一块儿好肉都不剩,有几处牙印甚至还泛着红肿。
看起来可比他扭伤的脚踝凄惨多了。
“我明明上过药了的……”厄洛斯有些心虚地开口道,在床边找了罐药膏出来。
这罐药膏是崭新的,还没开封,旁边则有个已经用完了的空罐子,显然是柳疏昏迷那会儿用掉的。
柳疏看见了那个空罐子,心下了然。
怪不得他闻着自己身上那么浓重的一股药气。
柳疏心头差点被弄死在床上的怨气似乎又悄无声息的减淡了一点儿,却又不肯表现出来,干脆闭上眼不再看他,只当是眼不见心不烦。
厄洛斯得了刚才那一点儿关心,此刻已是十分满足,自然不在意他的冷淡,甚至只是稍稍回忆柳疏话中昭然若揭的关切,便欣喜若狂,五脏六腑都因此浸泡在甜蜜里。
他从未觉得自己竟如此容易满足过,却又认为这短暂的一小段时间里,他所获得的已经比希冀中多了太多太多。
上药时,柳疏本就没有完全消弭的疲倦又卷土重来,很快开始眼皮打颤,再度昏睡过去。
厄洛斯兢兢业业地上完药时已经过了许久,他弄得太疯,留下的痕迹太多也太深重,又怕不小心触痛柳疏,上药的动作格外小心翼翼,后背的衣衫都被汗水浸透了。
可看着这些痕迹时,又觉得无比满足。
那不仅是一场疯狂情事留下的证据,更是饿狼在心仪的猎物身上留下的,蕴满占有欲的烙印。
上完药,厄洛斯简单处理了一番自己身上的狼狈,爬上床怀抱着他的公爵大人,已最亲密无间的姿势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怀中的人缓缓睁开眼,纤长的眼睫扫过厄洛斯的下颌,激起些许痒意。
柳疏静静打量了厄洛斯片刻,许久,才又闭上眼,真正陷入沉眠。
半梦半醒之间,也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只觉得环抱着他的那双手臂,似乎又搂得更紧了些。
——
两人在这样的状态下,竟然也相安无事了好几日。
柳疏虽不嚷着要出去,却也没给过厄洛斯好脸色看,只是这座地下宫殿实在太无趣,哪怕厄洛斯延长了锁链的长度,让他可以在这里随意走动,也实在找不到什么好玩儿的东西。
最能消磨时间的活动,竟然还是在床上胡闹。
柳疏对他的求欢并没有多少抗拒之意,就如那些事没有发生之前一般,大多都半推半就了。
厄洛斯对此不算意外,血族本就纸醉金迷,在这些事上向来没什么原则和顾及,说得上随心所欲,也不认为上过床就能代表什么,有些甚至前夜还共枕而眠,第二日睁开眼便形同陌路。
不过他也知足,他自认还不曾被爱,柳疏能这样静静待在他身边,于他而言已经是意外之喜。
至于对方背后有没有搞什么小动作,或许没有,也或许有,只是他不曾发觉。
他自欺欺人地渴望着这样的时光能无限延续下去,却又心知肚明,这段时间的平静不过是在等待一场暴风雨的到来。
事发大约是在厄洛斯“囚禁”柳疏一个月之后。
柳疏失踪不可能不引起波澜,厄洛斯时不时就有事要出去处理。
这日即是如此,他忙完回来,刚想拥着人温存一番,打开房门,却看到那条可以封锁柳疏的力量,将他禁锢在那个房间的镣铐不知何时被解开,房间内一片空荡,只余锁链幽幽泛着寒光。
他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