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舜华大显神威,破神火飞鸦威胁,她平安归阵大大鼓舞了士气,两军战况更加胶着,气氛如火如荼,双方各有死伤。
但人毕竟是肉体凡胎,敌众我寡,顾奉之的前军在敌军一轮又一轮的冲击下,体力近乎告罄。
右翼许灿却在此时看到了源丘城门再度开启,从里面又涌出了大批人马,偃月刀一个横扫,牛眼瞪圆也变了脸色。
“快去告诉大帅!敌军派了增援!”
传令官打马跑的飞起,叶舜华收到汇报之后脸色阴沉,尤其她看到那些增派的兵马直冲平南军侧翼,大有绕后的可能,当机立断下了令。
“传令!变阵!暂时撤退!敌军人多而势强!不宜纠缠!避敌锋芒!”
撤退的命令一出,顾奉之见了旗语,以手中双锏格挡住敌将马未的一刀,咧嘴一笑。
“乖孙!!!无耻小儿只知以多欺少!不孝孙儿!!!爷爷先走一步!!!回头再来打你的屁股!!!”
马未年纪比顾奉之大了两轮,哪里受得了这般侮辱,当即气得直磨牙。
张开大嘴刚想还口,顾奉之眼疾嘴快,冲着他的大脸就是一口。
“呵——tui!!!”
连血带唾沫,顺着下巴颏流,可把马未给恶心坏了也气坏了,哇哇直叫。
这时候向家军的增援已杀到右翼,计划有变,叶舜华领中军从后方先行撤退,左翼姜煜紧随其后,许灿与顾奉之且战且退,直到中军和右翼撤个差不多,才全力打马跟了上去。
平南军朝着西北方向逃去,大队人马先后逃进了山。
马未等人一见他们朝山里逃,嘴角忍不住挂上了笑。
虽然这次平南军没有铁浮屠,但他们做的那些准备,若能把敌帅一举生擒或就地格杀,也是极好的。
马未马上下令全军追上去,向家军开始赶着平南军走。
平南军中军是步兵,两条腿的跑不过四条腿的,在进山之前速度没有优势。
但进了山,山路崎岖不平,战马又后继无力,双方人马逐渐在速度上持平,都是拼尽全力在跑。
好巧不巧的队尾又是顾奉之,与马未两人再次遇上,一路你追我赶,边跑边骂。
马未:“儿贼!你叫什么!”
顾奉之:“啊呸!你爷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平南军先锋大将顾奉之是也!!!”
马未:“手下败将!明明急着逃命!只有那张臭嘴硬!”
顾奉之回头挑衅:“爷爷哪里是急着逃命!爷爷是急着去骑你娘!!!”
马未是真急了:“鼠辈!你有种别跑!!!”
顾奉之哈哈大笑,连带着手下的兵也边跑边回头吐唾沫,阵阵“骑你娘”的叫骂声在山谷中回荡。
西北山区只有那一条山路还算能跑马,他们追赶着都进了那条山谷,那条向家军已布置好了陷坑的山谷。
陷坑在山谷中段,向家军被骂起了火,纷纷死命打马把平南军往陷坑的位置赶。
结果就是越追越深,前头一直没动静,还在往前跑,马未心里起了疑问。
按这个队伍长度来看,平南军最前头早该出事了啊……
他忍不住放慢了速度。
副将凑上前来问“将军,怎么了?”
马未拧眉道:“这距离不对,传令下去,都打起精神来,以防有……”
他话还没说完,神色突然凝重。
平南军队伍中,军旗突然开始大幅左右摆动。
向家军几乎全员都追入了山谷,也未曾瞧见,源丘城楼上他们的令旗也打出了旗语。
紧急撤退。
“嘿嘿!总算轮到老子了!老子闲的都要淡出个鸟来了!弟兄们!给老子用力砸!!!”
头顶有个粗犷的声音喊着,马未一抬头,斗大的石头和成筐的沙土开始疯狂朝他们袭来。
马未抬头举刀想打石头,又被沙土迷了眼,忙不迭喊着:“撤退!!!撤出山谷!!!”
然而此时再想走,为时已晚。
朱武命人推了四个大油桶堵在山谷出口,打穿了就是一把火。
山谷唯一的出口火光冲天,一道火墙堵住了向家军的去路。
不停砸下的石头也不断将向家军砸死、砸落马,再被乱撞受惊的战马踏成肉泥。
而此时的平南军已调转了方向,骑兵默默往两侧走,让开了中间的路,中军神机营五雷神机与迅雷铳,在盾卫和狼筅手的保护下,开始大展神威。
连珠炮响,势如急雨,弹丸劈头盖脸,落石铺天盖地,将向家军连人带马堵在死路上一通乱杀!
山谷中的炸响混着凄惨的叫声,如鬼哭狼嚎,端是人间炼狱之景。
有畏死者开始大喊大叫,不顾一切往两头冲。
结果是,能侥幸冲到最前的,死在了枪林弹雨下,冲到出口的,人马都被烈火覆盖,如火球一般,边跑边惨叫。
好不容易等落石不再,头顶却又泼下了火油。
几根火把从天而降,向家军几乎所有人,都成了火人。
朱武在上头指挥人用成筐的泥土控制火势,大火燃了足足一个时辰。
清鸢只能看见那条山谷上空浓烟滚滚,浓烟结束之后,自山谷出口出现的人,皆是平南军。
朝廷和杨家、叶家旗帜依旧屹立不倒,然此战的对手,六万向家军,全军覆没,无一幸免。
若身后无人扶着,清鸢几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看见山谷上方有人露头时就觉得不妙,但她的声音传不了那么远,她的兵马在山谷中也看不到她的令旗。
此一战,叶舜华一万余人马,她六万余人马,输得却比上次更加惨烈,一败涂地!
她眼睁睁看着平南军开始清理战场,眼睁睁看着叶舜华手挽大乾军旗,单人匹马来到了城下。
而后,一支黑羽箭射上城楼,箭镞深深没入圆柱中。
箭身上绑着一封信。
护卫摘下箭解了信,交到了她手上。
她捏着信的手不住颤抖,白着脸将信上的内容一字一字看完。
“告贼首向氏灵雨,八万平南军即将兵围源丘,降,本帅留你性命,战,本帅绝不留情,逃,本帅直追到底。”
底下还有用血抹去的两行模糊的字,清鸢拿起信纸,对着太阳看,看清那底下的字迹之后,热泪夺眶而出。
“鸢儿,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若肯降,我会倾尽全力,保你不死。”
周围几员向家军茫然看着他们的主帅俯在了城垛上。
泪洇在纸上,像是被撕开了血肉,清鸢的心彻底空了,但她依旧无比痛苦,泣不成声。
她的最后一次机会,被罗督军打了个烟消云散,变为血债血偿。
半晌,清鸢两眼木然。
“传令……整军……弃源丘……全军……退守梁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