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
司空府中。
瑜天坐在案前,望着身前的这些卷宗凝神细思。
良久过后。
他轻轻摇头,挥动笔墨修改。
这些新晋的年轻官员,大多数是通过科试的寒门子弟,缺乏为官的经验。
和从小在士族长大见多识广的士人子弟相比,多少差了些意思。
想到这里。
他的目光不由落在一摞单独挑出的绢帛文书。
其上署着姓名。
骑都尉,司马朗。
“来人,将司马朗唤来。”瑜天淡淡说道。
翻开卷宗,里面陈述着司马朗对于地方屯田令的改进,尤其是兖州地区,由于耕田甚少,更宜多招募流民开垦荒田。
瑜天看后点了点头。
从长远角度来看,这些建议都会行之有效。
司马朗作为司马懿之兄,其父司马防曾任洛阳令,算得上是世家大族。
眼光的确有独到之处。
就在瑜天仍在细思时。
外面传来侍从通报的声音。
“禀司空,司马朗带到。”
瑜天闻言,轻轻招手,示意他走近来说话。
“臣司马朗拜见司空大人。”
司马朗表情严肃,走到案前三尺处,停步,拱手行礼。
行为举止恭恭敬敬,不敢有一丝怠慢。
这可是当今司空,洛阳最有权势的人。
司马朗的一颗心在乱跳。
“嗯。”
瑜天只是淡淡的应了声,没有再说其他,依旧低头查阅着各地官员送来的卷宗。
见他如此。
司马朗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始终维持着作揖的姿势,不敢有半分放松。
良久。
就在司马朗感觉手臂酸麻,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瑜天终于开口了。
“你在兖州做得不错,司马八达,名不虚传。”瑜天抬眸,眼神锐利得如一把宝剑,让司马朗不敢直视,低下头去。
司马朗连忙谦虚道:“多亏司空大人的推田令,属下不过是顺水推舟。”
既是谦虚,又是实情。
要没有司空的屯田令在前,让洛阳及周边地区的百姓见到好处,他在兖州不会进行得那么顺利。
瑜天轻轻颔首。
从司马朗的表现来看,倒是挑不出毛病,所做的事,全都合乎情理。
要不是考虑历史上那位宣皇帝的事,他还真有点想重用司马家。
“人言司马八达都是一等一的贤才,今日见面果然如此。对了,听说你二弟司马懿同样是个难得的才子。”瑜天放平目光,平静的说道。
司马朗怔了下。
司空怎么会对他这个弟弟如此关心。
仲达虽说有着过人的韬略和心性,但平日里从未显露过半点。
连他这个做大哥的,也是听父亲司马防提起,才知道仲达深藏不漏。
司空是如何知道的?
很快。
司马朗反应过来,谦逊道:“家弟是有些才华,但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
小聪明?
瑜天内心不由冷笑。
若真是小聪明,又怎会暗中隐忍几十年,然后突然发难颠覆掉一个皇朝。
纵观历朝代的开朝君王,唯独司马懿,最让瑜天不屑。
“小聪明经过成长,也会变为治国经略的大智慧。”瑜天淡然说道。
有意无意间,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司马朗怎么会听不懂。
额上瞬间浮起一层冷汗。
吓得他连忙跪伏在地,叩首说道:“不敢,不敢。家弟的志向不在入仕,相较之下,他更喜好研读些诗词歌赋。”
见状。
瑜天故作惊讶的问道:“只是随口一说,怎么骑都尉就如此紧张。”
司马朗的行为已经说明了一件事。
司马氏窃朝,绝非是司马懿晚年被逼无奈采取的行动。
司马家族,可能在很早前就开始布置。
想到这里。
瑜天的神色不由一动。
“司马徽可是你司马家族的人。”
就像是不经意间提起一件小事。
“回司空,在下只听说过此人是南阳的一名隐士,并非我司马家的人。”司马朗满脸茫然的回答道。
眼神,表情,动作。
没有半分掩饰痕迹。
与刚才的慌张样子一点都不同。
瑜天静静的注视。
如果一个人能演戏演的如此逼真,那么其城府之深,同样会让人心惊。
“应是我想错了,无事。”瑜天摇头惋惜道。
这时。
他话锋一转。
“既然司马家族各个都是才俊,正巧司空府有职位空缺,你便和司马懿一同到司空府来做掾属。”瑜天观察着其神色。
司马朗先是有些迟疑,随后拱手道:“多谢司空大人一番美意,只是我那弟弟,恐怕不能担此重任……”
啪!
一巴掌拍在案上。
吓得司马朗顿时浑身发憷,趴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连带着门外的侍卫,都跟着心惊。
他们很少见司空如此生气。
“按我说的做。”瑜天冷冷的说道。
语气中带着令人不容置疑的威势。
笑话。
他瑜天想要做什么,还没人敢拒绝得了。
他倒要看看,司马懿会如何应对。
像历史那样故意断腿为由?亦或是其他的方法?
见到瑜天这幅样子。
司马朗哪里还敢拒绝,连忙不断称是,连头都不敢抬起。
太恐怖了。
那一瞬间的杀意是确确实实的,司空真的有杀人的心思,让他的内心无比惊恐。
仿佛他只要敢说一个不字。
立刻就会被拖出去斩了。
“若无他事,就离去吧。”瑜天摆摆手,直接下了逐客令。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但却没人敢不高兴。
司马朗也不例外。
连连恭敬的告退。
望着其那副谨小慎微的样子,瑜天的目光变得无比平静,全然没有方才动怒时的样子。
心如古井不波。
他又怎么会轻易动怒置气呢。
一切都是装出来给司马朗看的。
直觉告诉他,司马家族不简单。
可就算如此,瑜天依然没有半分担忧,他要夷灭司马家族,不过是动动嘴的事。
但这样未免太过小心和无趣了。
与那些鼠辈又有何区别。
你司马氏不是想身居幕后操纵一切吗。
那好。
如今让他瑜天来看一看,到底谁是棋盘上的弃子,谁又是幕后的执棋之人。
瑜天转头看向窗外。
他的目光平静深邃,像是一潭永远没有波澜的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