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冲一手撑宝幢,一手持金刚降魔杵,就只比王翡一行慢上一炷香时间赶到豸山。
一路上毫无波折,顺顺利利,此刻脸上带着笑意。
这多闻天王的宝幢或者说宝伞,还真有用啊!
怪不得说心诚则灵呢,合该这毗云寺的香火如此鼎盛。
自己方才登临方凤山的时候,还看到许多信者因为天象异变而登山寻求菩萨避祸,这等虔诚至极香火之力,还真不是吹的。
李嗣冲一路潜行,霸王甲与自己若即若离,距离或远或近,始终不过百丈,却是毫无行迹可言,从天上看,鬼画符一般,春蚓秋蛇。
李嗣冲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而且有过一次变诈之后,庄欢都差点儿折了,那些暗中的谪仙看到前车之鉴,倒是安分不少。
李嗣冲一脚踏水,凭立伢子湖面后,终于是舒了口气,本身也是踏入了药师佛道场之中。
这豸山雨势可真大啊,飘风暴雨,迷迷茫茫。
山顶之上,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屋宇了,以至于所有人都在淋雨,可惜油纸伞只有寥寥几把。
老赵见状有些赧颜,也怪自己和那李铁牛打斗的动静太大了,若是早点从地上打到天上,那也就没这档子事了。
可能是在伪五品待了几十年了,已经不习惯御气凌空,总感觉还是脚踏实地来得踏实。
给姑爷的那本《无敌神拳》之中也有记载老赵的心得,所谓行步如蹚泥,脚不过膝,力量好像有根一样,从足至头,以腰膂牵连,源源不绝。
李嗣冲远远就看到高天之上四条水龙行云布雨,端的是好厉害的声势啊。
再一感知气机,居然是屈正所为。
李嗣冲微微愣神,这就有些不近道理了啊。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还叫做阿平,自己和他都是五品,雨中打了一场,自己赢了。
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他是四品,自己是五品,打了一场,还是自己赢了。
现在两人都是四品了,自己的状态既可算作伪境,也可算作跌境,但是在庾元童这个庸医的相助下,还是全盛实力,却估摸着光明正大打不赢这小老头了。
好在自己也没想着光明正大。
一直挂在嘴边的偏长善射,又不是说着玩的。
一柄降魔金刚杵,一把霸王弓,还有一杆可以遮蔽自己行迹的宝幢。
近战,远攻,隐匿,这不是打伏击绝配吗?(狙击手李嗣冲上线了!)
李嗣冲和霸王甲一起渡过伢子湖来到豸山脚下,一同登山。
众人齐聚,王翡劝面如金纸的屈正赶紧收了神通手段。
屈正也没有硬撑,早就站不住了,扯过一把椅子,坐在雨中,杨宝丹想要为他打伞,结果雨势骤停,瞬间又是拨云见日,故而有些尴尬的挠头。
屈正摇了摇头,暗笑真是个傻丫头。
何三水手中的见天剑已经回到了王翡手中,秉承着原主报喜不报忧的原则,断头一事王翡一行都是缄默没有说起。
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见过何肆这具革囊的真实样貌,所以这会儿又是施展了障眼法。
王翡握着失而复得的见天剑,感知不到什么异常,已经听说了兰芝道友和那李铁牛被打退的事情,心中不免想着,这把剑该不会有什么古怪吧?
一定有!反正不可能是没后手。
要说自己现在这边这战力非凡的十人之中,懂剑的估计不少,毕竟十八般武艺,九长九短,大多都是触类旁通的,可要说自成一脉,不替家门的,也就只有戴平一个了。
所以王翡一番探究无果之后,就算是为了演戏演到底,是很是干脆地就将见天剑递给戴平,诚恳说道:“戴老,你是唯一的剑道宗师,你看看,这剑现在是什么情况?应该没有被人动手脚吧?”
戴平虽然接剑,却也开始苦笑,说道:“看看可以,但何肆少爷别太抬举我了,也期望太高,谪仙手段,光怪陆离,我也不见得能看透的?”
“有劳戴老了。”王翡点点头,表示理解。
戴平仔仔细细探究几遍见天剑,这才抬头说道:“在我看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王翡自不相信,伸手摩挲着下巴,沉声道:“这么说来,兰芝和李铁牛两人这次趁我们大半战力不在的情况下袭山,结果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既是反问也是设问,却不是疑问。
屈正闻言眉头一挑,一拍扶手,很是不满,可本来质问的语气,到了嘴边就显得有些有气无力了,“臭小子,你看不起谁呢?这么说就该我们两人实力不济,该叫人打上山来拿捏你这一家老小做要挟才算正常情况咯?”
屈正一人不服气,还捎带上老赵。
老赵却是没有在意,反倒一脸疑惑,因为对方的确没使全力,奇怪得很。
王翡见状赶忙安抚屈正,赔笑道:“师伯,哪的话啊?我这不是大胆猜测嘛?”
屈正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
却听王翡又是沉声说道:“的确,如师伯说得这般才正常……”
王翡转头‘看’向吴恏,问道:“大师伯,您来之前,已经尘埃落定了?”
吴恏点了点头,“基本如此。”
王翡又是专心询问了事情的大概经过,最终沉吟道:“那的确是很奇怪……你们说兰芝她到底图什么呢?我不想她真只有这点儿本事,都说艺高人胆大,谪仙人更没有傻的,要是没有倚仗,她会这么有恃无恐地假扮成宝丹混在我们身边吗?”
一时众人皆是沉默,思绪被王翡牵引思绪,暗中思忖,连屈正都忘了跳脚。
王翡从戴平手中取过见天剑,又是接连递给吴恏、老赵、刘传玉、项真等人一一探究,直到所有人都经手一遍,结果都是无事,这才稍许舒心。
王翡心中却是乐开了花,这种把人耍得团团转的感觉,又牵涉自己的身份,好似杂技中的上刀山,走悬索,真是刺激又好玩。(赞美愚者!)
最后被老赵抹去锋芒的见天剑又再次回到王翡手里,王翡叹了口气,说道:“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也算失而复得,物归原主了。”
说着,王翡就将手中见天剑递给了杨宝丹。
杨宝丹对‘何肆’才没有防备,傻乎乎地就要接过见天剑。
老赵见状,莫名心跳快了一拍,上前一把扯过见天剑,却还是慢了一丝,杨宝丹的指尖已经触及见天剑剑茎。
见天剑被老赵夺走,同时感受着自己身旁的人儿的细微变化,王翡险些抑制不住笑意。
在自己的推波助澜之下,兰芝道友终于得手了。
老赵沉声道:“小心驶得万年船,不管这剑有没有问题,还是先别碰的好。”
王翡点了点头,没有异议。
与此同时,慢悠悠登山的李嗣冲也终于到了。
结果却只有霸王甲手持金刚降魔杵的身影出现在了山顶敞坪,李嗣冲却是销声匿迹。
刘传玉已经知道了他的想法,果真是小心谨慎啊,真实行迹连自己人也不告诉,直接找地方蹲点放暗箭去了。
王翡见状倒是不甚在意了,本来自己还想着提防着点他的本尊,毕竟他对何肆太过了解了,说不定比何肆的父母还要了解一些。
现在嘛,都无所谓了。
王翡对着霸王甲叫道:“李哥?”
覆着笑阎罗贴面的霸王甲与李嗣冲音色无二,笑问道:“怎么了?”
王翡问道:“你人呢?”
霸王甲人一摊手,“我不是好端端站在你眼前吗?你瞎啊?”
王翡无奈一笑,心道,“可不就真瞎吗?不过马上就不瞎了。”
这最后的一丝雀阴魄化血,王翡已经迫不及待了。
然后这场仗就干脆利落地赢了,通过这把真岱山石冶铁而成的见天剑做钥匙,开天门,操纵着这副谪仙人体魄走出瓮天,功德圆满,皆大欢喜。
王翡忽然有些惆怅啊,怎么才过去半天时间啊?
自己还没玩够呢,还有明天就是中秋团圆了,一家人不能在明天团圆一下,然后整整齐齐上路吗?
虽然修成落魄法之后,自己同样可以再停留在瓮天之中,但那就有些不近道理了。
毕竟事先答应过兰芝道友的,兰芝道友也一直很有信义。
算了算了,事已至此,还是先拉着已经不算杨宝丹的杨宝丹睡觉去吧。
兰芝道友布局不易,使自己和她双双夺舍成功,还是叫她顺心如意一些得好。
反正自己只是分了一道神念,本身还在北狄呢,等李且来死后,才是真的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不必急于一时,出来混,最重要的还是讲诚信。
就是不知道何肆现在这伤重近乎不治的身体还能不能用?
念及此处,王翡脑中忽然闪过一段有趣的回忆。
今年五月初的时候,杨宝丹送何肆归京,在洪谧州乘船走水路,遇到了江底一条翼朝余气化作的白龙,一场颇为艰难的江底斗龙斩龙之后,何肆浑身多处骨骼碎裂,左臂更是碎成齑粉。
之后安养几天,为了逗杨宝丹一笑,何肆给她表演了一个小戏法,将柔弱无骨左臂甩动,像条象拔一样,然后气机一充,顿时坚挺无比,恢复如初。
都是倚仗透骨图和阴血录。
现在何肆已经连续脉经都学会了,这等方法岂不更加大小如意?
用在身上哪一处才不算暴殄天物呢?
呵呵,不言而喻。
这不比慎恤膏、一条柴、吊百斤之类的秘药好用千百倍?
正当王翡想着如何开口之时。
忽然,在场所有武人的面色都是惊变,只见天空一字排开十数身影。
王翡感受着联袂而来的谪仙气机,也是面色微变,这些家伙,怎么都结盟在一起了?
为首之中,不出意外是那最大受益的庄欢,但是兰芝道友怎么也在其中?
王翡也是一时茫然了,什么意思?兰芝道友这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这是不打算和自己结盟了?
明明只要再拖一时半刻就好了,等自己与杨宝丹交媾,将落魄法修成,然后顺理成章铸就谪仙人体魄,为什么要合纵连横,横生枝节?
王翡也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何处失算了?
可她如何敢摆自己一道?
现在何肆的小命还掌握在自己手中,自己才是那个有资格掀桌子的人啊?
难道自己都这么讲究道义了,他却对自己耍这两面三刀的戏码?
王翡心头怒火燃起也快,浇熄也快。
不要随便怀疑盟友,先静观其变。
如此也好,不用遗憾没得玩了,可以好好打一场,总比直接无趣地结束要有意思些。
自己还年轻,对这种身外身也不是很感兴趣,所谓谪仙人体魄,更不是志在必得的,且尽兴就好。
那就干脆撑到李且来的到来,再看一场八百年前武道第一人和当世武道第一人在瓮天之中的旷世大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