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素只觉得天旋地转,再次定睛已经被一人搂在怀中,她使劲挣扎,那人的臂弯就像铁铸一样,无力撼动。
“小鸥?”
姜素停止了挣扎,却是一眼就见被男人另一只手揽着的人是自己的大女儿朱芬。
朱芬不能动弹,却是泪眼潸然,有口难开。
若是真被这歹人将自己和母亲带离此地,以后的结局如何凄惨似乎已经可以预见了。
季白常低头,语气恭顺道:“岳母大人,您好生休息吧,小婿先带您离开。”
顺势腾出一只纤柔手臂,轻轻捏住姜素后颈,姜素顿失知觉。
何肆看着忽然现身的季白常,面露一丝惊色,这人是真会待时而动,关键是还真被他黄雀在后了吗,何肆自顾无暇,当然不会出手相救,何况那是朱家人,只能说他们恶人自有恶人磨了。
季白常两女在怀,气机所化的纤柔手臂翻飞,穿行在本就没有战意的百人之中,时而一脚跺地,使出立地回阳的秘术,一众捕役要么被双臂击打飞身出去,要么站立不稳倒地不起。
季白常闲庭信步,却是每一步都有赶蝉之势。
“哪来的藏头露尾的宵小之辈!?”
屈正听闻身后哗沸之声,忍不住回头一看,却是在回头的瞬间,被朱全生一掌递出,屈正略显仓皇,放在肺腑未必伤之前,即便叫敌人占了先手又何妨?
现在也不是大问题,只是他习惯使然,还没有用作窍穴流转气机。
屈正没有浪费时间转过头来,只是挥刀格挡,后退几步,咳出一口鲜血。
屈正站定身形,盯着朱全生眼神阴鸷,这人的薄性冷血真是叫他大开眼界,“老畜生,你孙媳妇儿都被人劫走了,你不去救?”
朱全生没有说话,屈正却是自嘲一笑,“算了,连你这个自家人都不愿出手相救,倒是我狗拿耗子了。”
屈正一刀劈出,刀光凛然,却是有违常理的气象更胜之前了。
原道是之前一气十几刀,现在一气呵成一刀了。
是竭泽而渔的打法,全然不管量入而出。
四品武人的气机就算再浩瀚,填补跟不上损耗,这般挥霍也不过悖入悖出、喧嚣一时。
须知长矜争之心,恣喧嚣之慢的道理,无非劝人精打细算,细水长流。
可屈正又怎会计较这些,他就是越看越觉得眼前之人恶心,之前还存了替何肆找场子的心,现在就只想宰了朱全生。
既然他现在有了红丸做添补,那就索性再来一次走刀,再耗他一次气机,不信不能杀他。
朱全生周身血色气机翻滚逸散,左手擎住大辟,刀锋自然豁入虎口。
这时候朱全生刚刚吞服红丸之时被屈正半废的右手却是抬了起来,透骨图而已,他也会。
不是大成而是大乘。
屈正被气机裹挟,染上一层血晕,不仅一时间无法抽刀脱身,本就不会弃刀的他,右手更是黏在刀柄之上,不能动弹,像是一尊雕塑。
朱全生一掌推出,“慢吞吞”抵在屈正胸膛,屈正体内气机几乎寸寸砰然炸裂,发出爆竹声中一岁除的响动。
屈正被朱全生一掌缓缓推开,手臂撕扯,没有倒飞出去,却是承受着万钧之力,单膝跪地,吐出一大口淤血,地上溅成一滩血泥,触目惊心。
朱全生淡然道:“这一招平平无奇,你用过三遍了,事不过三。”
除了天狼涉水这一招稍微难以捉摸些,其余刀法,朱全生已经烂熟于心,随手破之。
朱全生一掌缓缓压下,轻抚屈正头颅,这一招名为“扶病春”,取妙手回春、病去抽丝之意。
抽的不是病丝,而是医治不死病,人死则病无,将人看做一个牲畜,抽丝剥茧,囫囵扒皮,剥离一个浑脱。
朱全生掌下头皮刚刚被扒开一条缝隙,屈正忽然抬手,一掌按住朱全生的右手,冷声道:“你似乎有些高兴得太早了。”
屈正眼中刀光闪烁,腰间木刀就要跳脱,朱全生却是松开了握刀的左手后退一步,屈正见状也是松开了按住朱全的右掌的手。
他站起身来,体内传来一阵“噼啪”作响,好像大年夜才放完的爆竹在正月初一又是不停响起。
朱全生的一掌极为阴毒,险些拍碎了他浑身骨头,这不是简单的站立,而是一个瞬息正骨的过程。
屈正冷笑道:“怎么?不敢换命?你一个行将就木的老梆子,换我一个初入四平的武新贵,不亏啊。”
朱全生也有些惊叹于眼前之人的棘手,如今局面显然是不死不休,他也没有再想缓和,只是思忖着用最小的代价杀了他。
屈正却是想着刚才那一下真是凶险,他才不愿意和朱全生换命呢,只不过是想叫他多多用上些红丸之中的霸道真气,之后大半源自白龙血食的霸道真气与身体混为一谈,就是他施展连屠蛟党的最佳时机。
谁说使刀的都是莽夫?他这不就是有勇有谋吗?
屈正冷笑一声,啐了口血痰,想着自己的刀法差不多用完了,好在还有一式“铁闩横门”呢,不如临时抱佛脚?
呸呸呸,抱个屁的佛脚,他屈正从不捧谁的臭脚,佛也不行。
“大辟啊大辟,你乖,让我看看老爷子的铁闩横门是怎么施展的?”屈正临渴掘井,这会儿倒是开始讨好起大辟来了。
大辟与他人刀合一,知道事态紧张,也不闹别扭,当即任他心意勾连。
屈正脑中一定,于无声处听惊雷,一眼万年,好像看到了一个刀客,一幕幕施展铁闩横门的场景。
屈正大喜过望,传说中的师刀境界,倒也不难嘛,自己真是个绝世天才,当初老头子猪油蒙了心才说自己资质鲁钝,这都没收自己为徒?
那身形是老爷子年轻之时吧?没想到还挺单薄的。
忽然,屈正面色一变,脸色像吃了只绿头苍蝇一样难看,怎么是何肆这臭小子?
徐连海将手中大辟给予小乞儿阿平之时,才不过五品巅峰,四品还差临门一脚,好在那时候铁闩横门已经初具雏形了,虽说八九不离十,但最终在这把大辟之上,还是由何肆真正亲手施展出来。
屈正脑中走马观花。
见到何肆铁闩横门对袁饲龙,一刀点心。
见到何肆铁闩横门对王翡,一刀贯额。
见到何肆铁闩横门对谢宝树,一刀穿头。
见到何肆铁闩横门对季白常,逼得其手段尽出,差点被刀剑枭首。
“奶奶的,我还要向这小子学刀?老头子的铁闩横门呢,你怎么不和我演示一遍?”
大辟没有回应他,爱学不学。
屈正咬牙切齿,实则是看到这四次施刀,已经过目难忘,想不学会都难。
屈正提刀上前,自然将这股窝火发在了朱全生身上。
“老匹夫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