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冲摇摇头:“贵不敢当,只是些武力罢了。”
守卫见李嗣冲颞颥凸起,走路无声,便知他是个武人。
只是这天下武人千千万,能入品级的却是凤毛麟角。
守卫于是促狭问道:“阁下可是六品高手?”
“并不是。”李嗣冲摇摇头。
严格来说,他是五品小宗师,不是什么六品高手,承认了岂不就是自降身份了?
他问道:“你们这姜桂楼莫不只能六品高手进?”
守卫站在三层台阶上,居高临下,指了指阶梯旁放置的一块石锁,足有簸箕大小,就算没有千斤也有七八百斤。
“英雄不问出处,阁下不想多言却也无妨,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意思很明确,要李嗣冲将地上的石锁挪动,证明自己的武力。
六品力斗境界的门槛是单臂能看三石弓,离朝一石是一百二十斤,三石就是三百六十斤。
一位力斗高手一身膂力至少得有千斤,放在古代那是力能扛鼎勇冠三军的无双猛士了。
对于力斗境界而言,挪动一下七八百斤的石锁并非难事。
但对于未入流的武人来说,需得精深的外练功夫。
李嗣冲有自己的傲气,岂能在这等未入流的守卫前弯腰低头。
只见他一脚踢在石锁上,微嵌地面的石锁直接横移三寸,尘土飞扬。
何肆瞳孔骤缩,心中满是惊骇,这真是人能拥有的气力吗?
难怪是李大人信誓旦旦说保自己周全。
刚刚还目中无人的守卫这时候也大受震撼,轻描淡写地踢开七百斤的石锁,这需要气机的运作,绝非单凭膂力可以做到的。
守卫倒是修炼的一副厚脸皮,当即连腰背都弯曲几分,侧身让开门路,语气恭顺道:“小的有眼不识贵客,还请勿怪。”
李嗣冲却不理会于他,对着何肆说道:“走吧。”
何肆这才回过神来,双眼从斗大的石锁上移开。
两人步入姜桂楼,何肆还是一言不发,李嗣冲见状问道:“惊到了?”
何肆点点头,如实道:“有点。”
李嗣冲摇头笑道:“不过七百斤而已。”
何肆问道:“李大人,您只是踢了一脚就能知道那石锁的重量?”
李嗣冲反问道:“这很难吗?”
李嗣冲这话并非故弄玄虚,武人若是想要跻身力斗境界,外练体魄不可避免。
只有一次次突破极限,才能渐渐向单臂三石之力靠近。
然而人力有时穷,当一个人竭尽全力时,一分一毫的加码都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每一次的突破,一斤一两之差便是天壤之别,每一斤气力的提升,对一个纯粹的武人都是无比痛苦的经历,自然难忘。
何肆心中不无希冀的想着,如果这次将落魄法献上,真能得到上位垂青,说不得上位会赏赐下一本武学秘笈呢?
想到这前人所作的落魄法在自己心里捂了这么多年,见效甚微,貌似也就伏矢魄灵敏了些。
何肆本来是心有戚戚的,结果直到昨日傍晚,某种意义上“故地重游”一趟的他,这一直涓滴溪流的落魄法居然隐隐有些水到渠成之势,就差临门一脚就能步入了第一重境界。
便是将吞贼魄化血的屠狗境界。
何肆此前一直心想,伏矢魄虚无缥缈、看不见摸不着的,个把力气也不长,属实有些鸡肋。
兴许就是没有武学秘笈配合发挥的原因。
何肆这么想着,全然忽略了李嗣冲之说过,伏矢之能是五品偏长小宗师才拥有的以肉身反哺魂魄的手段。
即便是像李嗣冲这样偏长弓箭的小宗师,虽然能做到百步穿杨、例无虚发,却也不敢说用任何外物都能指使如臂,更别论一个没有学过正宗武学的小子了。
何肆走进四通八达的姜桂楼后一言不发,只是踅摸一番,陷入沉思。
身后大门应声合上,楼中陷入昏暗。
只有四面八方的微光从层层琉璃窗牖中透入,不至于叫人摸瞎。
李嗣冲说平常人一辈子也无法踏足的另类天地,何肆进门之前也是抱有诸多幻想,可他却不曾想到这姜桂楼内部居然没有任何楼层楼梯,层层中空,宛如一个去了内里的笋壳般。
简直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你在想什么?”李嗣冲明知故问。
何肆配合地回答道:“无门无路的,我在想要去哪儿。”
李嗣冲说道:“这就叫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何肆也不说话,就由着他显摆。
李嗣冲上前几步,指了指地上的一处青砖地面,不待他说什么,地砖中间绽开一条缝隙,一分为二,变为两扇移门。
李嗣冲交代道:“进去之后,多看少说。”
两个身穿白纻衫的少女从中走出。
何肆从没见过这样的白纻衫,居然还可以这么薄透,能看得见两位少女珠圆玉润的肩膀,不只是肩膀,白纻之下竟再无亵衣遮拦,昏暗中尚显含蓄,但定睛之下还是能一览无遗。
也就是他没有好好学文,说不出“状似明月泛云舟,体如清风动流波”这样的诗。
其中一位少女面无表情时眉眼微耷,薄薄的嘴唇微抿着,给人一种娇弱无力、我见犹怜的感觉,像极了一个无依的茕子。
另一位身上却仿佛带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冷清之色,散发出淡淡寒意,面无表情。
这两人手上都捧着一件厚实的羊皮毳裘。
何肆眼力很好,登时就不知道该看向何处,两位少女一左一右站着,他只好平视前方,目不转睛。
李嗣冲拍了拍何肆的肩膀,从那位气质冷清的少女手中接过毳裘子给自己披上,又是直接伸手将其拥入怀中。
李嗣冲留下一个娇柔少女给何肆,眼神示意一下,就往入地的阶梯走去,何肆呆立原地,不知所措。
娇柔少女开口道:“奴婢徐六,小名草福,不知客人尊姓大名?”
何肆第一次听到少女的声音,很干净,不像她样貌那般柔弱,带有些清澈空灵。
“何肆。”
何肆十分有身为一粒饵食的自觉,将自己的姓名如实告知。
少女点点头:“那我就斗胆称您一声四爷了。”
自己名叫徐六,这位客人就说自己叫何四,是随口胡诌的化名吧,少女这样想着。
娇柔少女自觉上前一步,就要给何肆披上袍子,何肆却后退一步。
少女的手停在半空中,眼中有些惊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