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罢官
先是一位冷宫的妃嫔突然发疯,跑出了冷宫,阖宫上下到处嚷嚷巫蛊杀人,又哭又笑,形状疯癫。
虽很快被当值的侍卫抓了回去,但巫蛊杀人的谣言已然传遍后宫。
再然后,御花园更换花木的时候,挖出了一个沾血的木偶,表情诡异,腥臭无比。
挖出木偶的内侍当天就病了,两天之后,七窍流血而亡。
死的人越来越多,谣言越来越烈。
“听说是因陛下宠爱贤贵妃,宫中冤魂不安,这才怒而杀人。”
“可这跟贤贵妃有什么关系?”
“你没听说过巫蛊杀人案吗?那些人都是贤贵妃当年害死的,眼睁睁看着贤贵妃复宠,不甘心啊。”
“那这,这要怎么办啊?我可不想死。”
“罪魁祸首都好活的好好的,冤魂自然不肯安宁。”
众人闻言惊恐地捂住了嘴,这言外之意,不就是要贤贵妃去死吗?
先前说话的人也回过神来,忙不迭地解释道:“我什么也没说,你们什么也没听到。”
“胡说什么?也不怕被割了舌头,快去干活!”
聚拢在一起的内侍捂住嘴鸟兽散去,但谣言却丝毫没有止歇。
顾北柠奉旨查案,却一无所获,就连宫人的死因,除了自杀外好像确实没有其他解释。
刑部大理寺先后介入,但一如先帝末年,什么都查不出。
昭仁帝将贺停云、蒋晋之、顾北柠三人劈头盖脸狠狠骂了一顿。
“食君之禄便该忠君之事,这么点事都办不好,朕养你们做什么?!”
一怒之下,罢了三个人的官。
“贺少卿,陛下只是说气话,您可不能真的撒手不管,大理寺离了您可转不动啊。”
“蒋大人,这是我们拟的秋后处决的名单,刑部现在无人主事,还得由您拿个主意啊。”
……
二人客客气气送走了访客,转而去了城南的双燕巷,敲响了一户人家的门。
“请问是春蕊兄长家吗?”
……
后宫被死亡的阴云笼罩,矛头直指延禧宫。
崔知宜脱簪请罪,自请废除贵妃之位,平息冤魂怒气。
昭仁帝心情复杂地盯着她看了半晌,冷声道:“贵妃掌管后宫不力,罚冷宫思过。”
崔知宜前脚被打入冷宫,后脚昭仁帝便着人送来了笔墨纸砚。
“娘娘,陛下让您这些日子多抄些佛经。”
“臣妾领旨。”
崔知宜被罚,皇后的印玺便落到了祝元曦手中。
太后关紧德宁殿大门,闭门不出,丝毫不理会后宫纷争。
与此同时,前朝掀起了立储风波。
……
“陛下要小心身子才是。”
祝元曦端着汤药,坐在御榻床头。
“朕不喝这个,”昭仁帝嫌恶地别开脸,“拿金丹来。”
“陛下忘了?金丹前几日吃完了,新的丹药道长还未炼好呢。”
昭仁帝本就青黑的脸色愈发难看,这些时日风波不断,他那副千疮百孔的身子骨早就撑不住了,又不肯宣太医诊治,就只能靠丹药吊着。
如今停了丹药,人即刻垮了下来。
“陛下听话,药还是要吃的。”
昭仁帝不情不愿地将药喝了大半,恢复了些许精神,又想起了今日前朝的纷争,眼底多了几分狠戾。
“一个个都盼着朕早点死。”
“陛下是在为立储之事伤神?”祝元曦边说,边拈了颗蜜饯奉到昭仁帝跟前。
“群臣上书,请立六殿下为太子,”昭仁帝阴沉着脸,回想着文武百官沆瀣一气的场面,“哼,朕竟不知自己的好儿子原来如此得人心。”
“陛下息怒,大臣也是为江山社稷考虑。”
“朕瞧着,他们是上赶着巴结新君,要朕早点让位置。”
在丹药的“精心调养”下,昭仁帝的性情愈发古怪暴躁,好像人人都在算计他、陷害他、诅咒他。
“陛下想多了,都是您一手提拔的臣子,自然是效忠陛下您的。”
祝元曦的话点醒了昭仁帝,那些臣子真的是他擢选提拔的吗?
每个人都像被送到他面前的一样,只等着接受他的任命封赏。
昭仁帝抓住面前的药碗,狠狠掷到地上,只是他现在气虚力浮,根本使不上什么力气,药碗在地上滚了两圈,安然无恙地停在那。
祝元曦走过去捡起药碗,漫不经心地说道:“陛下要珍重自己的身子才是。”
层层叠叠的纱幔挡住了她的身影,昭仁帝便错过了她眼底近乎恶毒的冷漠。
“元妃,朕问你,子修就只想当个富贵王爷吗?”
“子修像臣妾,资质愚钝,入朝时间又短,不通政务,便是陛下想要高看他一眼,怕是也难当大任。”
祝元曦一番话说的无比真诚,昭仁帝无力地躺回御榻之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
第二日早朝,在文武百官一轮又一轮地轮番进言下,昭仁帝终于点头同意,册封六殿下澹台衍为太子。
“后宫近日怪事频出,这件事也一并交于你办吧,莫要让朕失望。”
“儿臣遵旨。”
昭仁帝在孟祀礼的搀扶下离开了垂拱殿,贺夔等人立刻围到了澹台衍跟前。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刑部、大理寺还有顾大人轮番上阵,都败阵而归,殿下您能有什么办法?”
“此事牵涉贵妃,殿下若要侦办此案,怕是会有伤母子情分。”
抓不到罪魁祸首,就只能拿崔知宜祭天以平息众怒,否则,澹台衍这个太子定会被前朝后宫口诛笔伐。
昭仁帝不忍担这个恶名,就把烂摊子甩给了澹台衍。
周围人的视线便多了几分同情。
澹台衍对这一切心知肚明,心肠一寸寸冷了下去:“各位不必担心,我与父皇父子一场,何至于此。”
……
顾宅内,顾北柠赋闲在家也有几天了,前朝后宫乱作一团,她一心扑在女子官学上,忙得脚不沾地。
倒是白玉京心急火燎,想帮忙却又插不上手,只得一日日往顾宅跑。
“你都被罢官了,还这么尽心尽力做什么?”
“陛下只是罢了我的官,又没有停我的差事,该做的事情自然要做。”
“那宫里呢?你就放任不管了?”
“没有不管,我查过了,只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就是了。”
“那就更该想办法了,”白玉京急的上火,看着顾北柠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就来气,“快别写你那授课章程了,都火烧眉毛了。”
眼看顾北柠不理他,他在前厅急得无头苍蝇般转来转去,突然,他像想到了什么一样,凑到顾北柠跟前,一脸严肃地问道:“你不会是怕了吧?”
顾北柠不说话,白玉京却越想越觉得合理。
“这是顾大人也没能查清的案子,你定是怕了,不敢查了。旁人是近乡情怯,而你,越是接近当年真相,你便越害怕。你怕自己查不出真相,更怕真相出乎你的预料无法承受。”
顾北柠叹口气,认命地放下笔:“对,我怕了,我父亲就倒在这桩案子上,如果我也折在这上面呢?如果根本没有什么冤情,事实真相就是崔氏谋逆,我又当如何?”
“阿柠,顾大人!你若不彻查到底,你这辈子能安心吗?”
顾北柠没有说话,但沉默已然说明一切。
白玉京叹口气,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好容易从荆州走到现在,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屋檐下,树木掩映中,一抹青绿色的衣角消失不见。
顾北柠垂下眼,遮住了眼底的算计。
自然不能这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