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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曜二十一年五月初,张栋以监视刘继维之名向黑水都司指挥使颜竞借调一千兵力,严格把守刘府上下,及周围主干街道。

此外,张栋为了分散颜竞的注意,接下来的数日时间里,多次邀约颜竞私聚,仅半月时间,张栋便与颜竞逛遍了濮南府城内的所有青楼欢场。

正当颜竞这位黑水都司指挥使沉溺于日日夜夜的纸醉金迷时,由义勇将军杨少英、信勇将军宗仁达所率领的三万大军已悄然抵达黑水境内。

而在这期间,为了掩护朝廷军队入黑水之境的消息,张栋做出的努力可不至于麻痹颜竞这么简单,他还同时给颜竞提供了二皇子楚佑伦布于黑水中人的下落。

于是,在临近月末时,颜竞这位黑水都司指挥使,亲自率领上千兵力围了濮南城东的香兰胭脂铺,当场抓获那位由二皇子派出,潜入黑水负责联络刘继维的杨军头杨初。

而在颜竞的酷刑审问下,杨初还是没能抵抗住压力,将自己受二皇子之命,秘密潜入黑水,联络刘继维,并进行交易合作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供述了出来。

获得如此巨大收获,颜竞大喜过望,连夜便将此事上报回京,欲向三皇子表功。

但让颜竞没有想到的是,他在畅想了无数美好未来后,美美睡过一觉后,第二天起来,天却塌了。

因为, 由杨少英、宗仁达率领的三万朝廷大军于夜间悍然入城了,在他还睡得香甜之时,濮南府内的都司兵马已经被杨、宗二人所控制,他醒来之时,已成了彻底的光杆将军……

而杨少英在见到他的第一面时,就拿出了盖有皇太子金宝的令旨,并于第一时间宣布他因多项罪名被免去黑水都司指挥使一职的事实,颜竞大惊失色,几欲自辩,可杨少英却根本不给他自辩的机会,当即便命麾下亲兵将他押入当地的监牢,并派以严兵看管。

而就在颜竞被拿下的半个时辰后,各自收到消息的黑水地方官员们都猛地醒过神来了,只要不是傻子,都该清楚,黑水的天要变了!

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刘继维这位名义上的黑水布政使,在长达数月时间的沉寂后,竟在此事后又重新回归了大众视野,并由杨少英宣布承认,刘继维正式负责调令黑水都司的兵马!

这一切的变故来得十分突然迅捷,以至于许多黑水地方官员都未反应过来,可纵使他们心里有各种算计亦或不服,但在见到杨少英与宗仁达所率的三万精兵后,无不选择了沉默。

许多时候,选择沉默亦是种表态。

就这样,仅是一夜之间,颜竞这位昔日不可一世的黑水都司指挥使就此落马,沦为阶下之囚!原本,所有人都以为会就此黯然落幕的布政使刘继维,又重新回到了黑水政治舞台的最高峰!

这不禁让人感叹,人生的变化无常,就是这般的不讲道理!

……

而对于黑水现状一无所知的二、三两位皇子,此刻在接收到黑水明显滞后的消息情报后,彼此间的喜怒状态也是完全不同的。

三皇子这边,在收到颜竞传回的信报后,对于在黑水拿下二皇子亲信党羽的这一巨大成果自然是格外兴奋的,并且,他也于第一时间邀约了二皇子出来相叙,想着拿杨初等被俘之人的性命安全做威胁,逼二皇子交出刘继维的亲属家眷作为交换。

而在获知自己人落入三皇子之手后的二皇子楚佑伦,对此事自是无比恼怒的,可又考虑到杨初的身份不简单,若就此放任不管的话,不仅会失去杨初身后家族的支持,还可能会让追随自己的朋党们感到寒心,所以,在不得已下,二皇子只能同意了三皇子的邀约。

于是在当天,兄弟二人于宣京的缥缈茶楼碰了面。

最顶格的雅间内,三皇子楚佑阳意气风发地走了进来,看了眼早早坐在茶桌边,脸色阴晴不定的二哥,脸上笑容越发放肆:“害,老话说得好,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的痛最是难忍,二哥的好几员大将就此折戟在黑水,我这做弟弟的,心里也跟着难受啊!”

听着对方的阴阳怪气之语,二皇子颇觉刺耳,但如今形势比人强,他只得暂压下心头的怒火,努力挤出笑容道:“老三,事都到这份上了,咱俩也别说些互相恶心人的焉话了,还是多谈谈正事要紧吧!”

三皇子抽出凳子,极其洒脱地坐下,笑眯眯地看向二哥:“谈肯定是要谈的,我在邀二哥你来时就开出过条件了,把刘继维的亲属家眷给我,我把杨初他们送回你手上,就这么简单!”

二皇子装作一副诧异模样,硬装糊涂道:“你说的话我根本听不明白,刘继维的亲属家眷不在我手里……”

“二哥,杨初都落到我手里了,你觉着,他心底里藏得那些事能瞒住么?”三皇子冷冷地看他一眼,撇嘴道:“大伙都不是傻子,你也用不着拿糊弄鬼的瞎话搪塞我,成么?”

闻言,二皇子有些烦躁地咬咬牙:“好,我同意你的要求,不过,你得先把杨初放了。”

三皇子果断摇头:“这可不行,我手里有份量的筹码就他一个,倘离了手,二哥你再翻脸不认账怎么办?”

二皇子有些激动地抬手道:“我以人格担保……”

“可别!”三皇子摆手打断他,呲牙嘲讽道:“之前我找二哥您一块联合抗衡东宫时,您说的比唱得都要好听,可一转头就把杨初这调进黑水撬我墙脚去了,这你让我怎么信你啊?我的好二哥!”

二皇子被他这话怼地哑口无言,沉默好半晌后,又道:“刘继维的亲眷家属一时半会儿送不过来……”

三皇子争锋相对道:“你要这么说的话,杨初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成家吃团圆饭了……”

“老三,你用不着拿话唬我!”二皇子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一针见血道:“杨初背后是杨家,你真敢杀他不成吗?”

“我承认,你杀了杨初,杨家对我会生怨,但肯定会恨透了你这个三皇子,最差的局面是,杨家不跟我玩了,可为了向你报仇,他们多半会投入东宫麾下,你觉着,这样的局面,是你乐意看到的吗?”

三皇子被他将住,表情有些难看地咬了咬牙,“行,我可以退让一步,半个月内,你必须得把刘继维的亲眷家属们送到我手里,否则,我就是冒着得罪死杨家的风险,也把杨初给剁了!”

后半句话他是从牙缝中蹦出来的,杀意透满整间雅厢,二皇子也深知对方这话并不是开玩笑的,所以,他也很严肃地点了点头,“你放心吧,半个月之内,我一定将刘继维的亲属家眷们送到你手上。”

听他如此承诺,三皇子的脸色才有所缓和,兄弟两人便又开始了象征性地客套寒暄。

而他俩不知道的是,在雅间上方的屋顶瓦盖上,一身着粗布麻衣,留着虬髯长须的糙汉,正趴伏在盖顶之上,聚精会神地观察着他二人的一举一动。

过了约有一盏茶的时间后,雅间之内的脚步声明显变弱了不少,那糙汉低头一看, 发现雅间内只剩下了两位皇子互相饮茶聊天,他的眼神猛地亮了起来,一股浓烈无比的杀气绽放而出。

只听“嘭”地一声巨响,屋顶瓦盖被他一脚踹出巨大破口,于厢内对坐言谈的二、三皇子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站起身来。

可还不等他两人朝屋外喊话,那糙汉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入厢内,手握住寒刀,直朝二皇子脖间捅刺而去!

二皇子大惊失色,好在他自小习武,多少有些手脚功夫,一见对方这迎头而来想直取他性命的进攻方式后,迅速蹬腿借力,连退开了半米之远,极其侥幸地躲开了对方这致命一刀。

显然,二皇子这一躲闪出乎了行刺者的预料,他有些惊讶地看了前者一眼,遂又加紧发力,伸出左手擒拽住二皇子的胳膊,一刀直往他腰间捅去!

“噗呲”声乍响,被擒住胳膊不能再躲闪的二皇子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刀,还不等惊惧失魂的他发出喊叫,那行刺者便极其果断地抽出刀刃,连朝二皇子下腿捅刺了三四下!

这一系列动作说起来迟,但其实只发生在转瞬之间,而就在行刺者捅完二皇子数刀后,雅间大门也彻底被人踹开,一袭人如回巢蜂群般涌入厢房。

见援者已至,行刺者也知道不能久留,于是便见他踏空凌飞,通过屋顶破开的大口飞跃而去!

而完成这一系列动作的刺客,仅用了不到十几息的时间。

刺客一走了之,但留下的满地狼藉却得由人收尾。

但看到二皇子受刺倒地,多处伤口不停往外滋血的惨状后,冲入厢内的濮鸿宝等一众二皇子近卫们彻底急红了眼,濮鸿宝更是一把抱住了二皇子的身躯,眼眶发红道:“殿下!您……您可别吓我……您怎么样了?我……我这就带您去找太医……您……”

面无血色,宛若虚脱的二皇子眼皮不停地挣扎着,强撑着力气朝濮鸿宝嘶声嘱咐:“不……不是……三……”

断断续续的说出几个字后,二皇子猛地闭上双眼,彻底昏死过去。

濮鸿宝见状,面色大变,第一时间朝围拢而来的二皇子近卫们吼道:“别他娘干愣着了,快去请太医!快!我先带殿下走!”

另一边,已经彻底懵了,还未完全回过神来的三皇子在一众护卫们的搀扶下站起身来,他有些惊魂未定地打了个冷战,支支吾吾道:“二……二哥呢?”

急得满头大汗的卫学仁有些后怕地回道:“二殿下……二殿下已经被濮鸿宝他们带走了,看样子……受伤不轻!”

一听这话,三皇子格外恼火地跺起脚来:“我真是……日了!这缥缈茶楼的东家是他娘的吃屎的嘛?!啊!?还有你们,一个个都是眼瞎耳聋的?屋顶上就躲着这么一个明晃晃的刺客,你们谁都没发现?啊?!”

面对暴怒的三皇子,卫学仁又怵又忧地劝道:“殿下……您先息怒,现在……现在这缥缈茶楼不宜久留,咱们……咱们先撤走再说……”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

三皇子一把推开他,紧张地只吐粗气道:“快!你得让人时刻注意二哥的伤势,我……我现在立马去行宫面见父皇……天子脚下,京城之内,皇子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受到行刺,这事……这事彻底大了,他娘的!”

卫学仁急忙点头,顺着三皇子的话交代身边人,遂又嘱咐近卫们封锁整座缥缈茶楼,随后才跟着三皇子一并出了茶楼,坐上马轿,直往武曜行宫而去。

路上,坐在轿子里惊魂未定的三皇子格外恼火地搓了搓脸,破口大骂道:“这事真他娘的邪性!”

一旁的卫学仁脸色阴晴不定道:“殿下,您说……这事……”

三皇子脸色难看道:“那刺客看起来是奔着老二去的,但我总觉着没那么简单,他奶奶的,光捅老二一人身上,我却安然无恙,这不他娘的往咱们头上扣屎盆子吗?!”

卫学仁有些头疼地呲了呲牙,大胆假设道:“殿下,您说……您说这事,有没有可能是……东宫……”

“不!”

三皇子果断摆手,“这事绝不可能是老大干得,他……他做起事来讲究分寸,那刺客动手时的姿态我也瞧见了,是真想要老二的命,我觉着……老大干不出这么狠的事来!”

卫学仁闻声沉默,好一会儿后,才说道:“……殿下,臣与您的看法不同,我觉着,这事就是东宫干的。”

三皇子一愣,与卫学仁长长地对视一眼后,才闷声说道:“对……你说的没错,这事……这事只能是东宫干的!”

说完这话后,二人相继沉默了。

卫学仁想表达的意思很简单,这事哪怕不是东宫干的,那他们也得往东宫身上栽,因为,若这事不是东宫干的,受害者又是二皇子,这屎盆子就会扣在三皇子头上洗不掉了……

所以,他们只能把事往东宫身上靠,除此,别无他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