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曼曼内心再没法平静,从市政府匆匆出来就要司机开车到省军区。
司机聘用的是酒店那边的专职司机,本地人,对羊城熟门熟路,很快就把车开到了目的的。
陆曼曼下车到大门口站岗的卫兵那里说找人,找周严丰周局长。
卫兵问她是周局长什么人。
陆曼曼顿了顿说家属。
卫兵说没接到通知。
没接到通知就非得有人领着才能进去。
陆曼曼便麻烦卫兵给周局长办公室打个电话。
卫兵有些为难地道电话不能随便用,请她去登记,等见到周局长,会把消息转告于他。
陆曼曼在天庆市那边从来没有遇到过卫兵不给用电话的时候,想来就是因为身份没有核实的情况下,卡得就会严格。
她原地站了片刻,转身回到车边。
市政府召开的这次会议除了欢迎外资过来投资兴业,建设鹏城,重点就上面下达的文件精神,重申了竞拍政策。
陆曼曼叫秘书回酒店跟其他人员转告会议内容,再做做竞拍准备工作,她晚点回去。
陆曼曼的随行人员包括阿显都是香江那边带过来的,自家总经理在会议上一反常态地有些心不在焉,出来后直奔省军区,所有人都不明白什么原因。
见她脸色不是很好看,秘书提议让阿显跟着她。
陆曼曼谁都不要,她想一个人安静会儿。
秘书只得叫司机驱车离开。
陆曼曼折回到大院门口,到一边的树荫下等待。
她上午不到十点从鹏城市政府出来,在这里一等等到了中午。
周严丰如若回来,也该回来了。
可是没有。
或者在机关里没出来。
陆曼曼便又等到下午,也没从出来的车里看到他身影。
陆曼曼不确定他是不是故意。
两人分开最后一次争吵,她说上面为了推动鹏城经济,会出台新的政策,会有第一次的土地竞拍。
她现在回来参加竞拍,他就那么恰恰好地出现在市政府。
她但凡有心问一句,就会得到他没有高升反而降职的消息。
她如若还对他有心,就会主动过来找他。
可她却见不到人。
陆曼曼不由怀疑这从头到脚就是她自作多情,他只是恰恰好去了那里,恰恰好跟她碰到了。
而他早就不想见到她了。
可这又怎么解释他调职,还偏偏调到了这里。
陆曼曼想不通,站到脚底发痛,双腿发麻也想不通,在变得异常漫长的时间里又死活等不来人,心里越发备受煎熬。
她合该转身就走,可就是做不到了。
最终积累的情绪还是没能撑住,蹲在树旁捂着脸默默抽泣。
秘书那边久久等不到总经理回来,生怕她出事,又不敢跟香江那边汇报,思来想去想到李知芳。
李知芳的丈夫在羊城市政府担任秘书,鹏城土地竞拍的消息就是她打电话到香江,转告了陆曼曼,陆曼曼这才开始相关资料的准备。
两人在陆曼曼回到内地的当天晚上就一起吃过饭。
秘书接待过李知芳,找到她也很容易。
最后还是阿显开车带着李知芳过来带走了陆曼曼。
陆曼曼从上午等到下午,站在那里足足等了六七个小时,饭没吃,水没喝,回来就恶心头痛难受。
李知芳给她扎针,吊起了点滴。
李知芳也想不通好端端的人,怎么跑到省军区大门口从上午等到下午,她等什么呀?
陆曼曼过了会儿才说,周严丰调到这边来了。
李知芳整个人都麻了。
好半天才回过神安慰陆曼曼不要心急,这种事找她就可以了,她现在就联系丈夫,叫丈夫打听一下,看看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陆曼曼这时候也冷静了下来,一边等李知芳丈夫那边的消息,一边打电话求助到了裴锦那里。
她想问问周严丰为什么没有高升,为什么调职到这边。
陆曼曼就想弄清楚,如果与她无关,那她就勿须再自作多情。
裴锦接到电话一听是她,头一句说,“终于肯联系我了?”
陆曼曼自从去了香江,虽然过年过节都让徐厂长帮忙带好,还给裴锦带了香江寄过去的特产礼品,但却从来没跟裴锦有过电话联系。
她既决心放下,就不想再从别人嘴里得知他消息,知道越多,回首的就越多,放不下过去的人永远没法往前走。
裴锦不知道这个,只知道陆曼曼去了香江就再没跟她联系,每次问徐厂长,徐厂长都说小曼忙,太忙了,如何如何的。
问小洋楼那边,也是这个说法。
但再忙,一通电话花不了多久时间,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打?
还当不当她是朋友?
裴锦怨言很多,但听陆曼曼居然不知道周严丰调职的事,整个人也麻了。
她表示很惊奇,“你们是夫妻,就算他在羊城你在香江,两人工作忙起来抽不出时间天天睡一个被窝,起码一周也要见一次的吧?他调职你怎么会不知道?不就是你得继承香江舅舅的家族企业,跟他事业有冲突,他才没办法调职的吗?”
陆曼曼直接被问住了。
好半天都消化不了裴锦这些话的内容。
裴锦还在表示她的惊奇,“还有啊,我前段时间在外头碰到你们家老太太,你们家老太太还说你每个月都给家里打电话呢,周秉升高中的时候,你还寄了礼物祝贺他。”
陆曼曼整个脑子都变得混沌。
裴锦叫了她好几次,她才变得清醒一些。
裴锦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陆曼曼拜托她告诉她,周严丰从升职到调职中间的具体情况。
裴锦道,“去年他要升职,结果遇到你这边继承香江舅舅企业这事,说实在的,碰到这种事谁都难以取舍,谁也不想放弃到手的机会不是,何况你多重事业一个人,让你去放弃更好的平台也难,所以要我说大家都不愿让一步成全对方,那就只有离婚这条路可走。”
“当时好多人劝说他……我爸也劝了,要他离婚吧,前途更重要,可京城的升职调令等了他三四个月,他做出决定不肯离婚,这事才作罢。”
“可他若想要保留婚姻,就是当时的位子也不能坐了,不能怪上头无情,你在香江,他又担任涉及机密的重要职位,就是上头对他再信任,也不能拿必须遵守的规章制度开玩笑,这不才调到相对不是那么机密的位置。”
裴锦道,“不过是他自己要去羊城,你今天不打这个电话的话,我们都是一直理解成他是为了距离香江更近,方便你们夫妻二人平时相聚团圆。”
她也有点急了,“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陆曼曼没有多余的心力跟她讲其他,请她等几天,她过几天就抽时间给她再去电话!
陆曼曼这边刚挂了电话,李知芳也带来她丈夫打听来的消息。
“那边是有个周严丰周局长,去年五月份从天庆市调过来的,今天上午回了一趟机关就又出去了,沿海那边几个县上午有地震,他们建设局有地震应急救援联动工作,他当时就组织人员过去救援了。”
李知芳刚说完,陆曼曼就叫秘书通知司机备车,她没像往常一样拿包包,而是抱起桌上酒店提供的几只瓶装崂山矿泉水就往出走。
李知芳劝她在酒店好好休息,周严丰救援工作结束会回来的,她不用急着找人。
陆曼曼等不下去了。
让她在酒店里多待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
如果说周严丰离婚做了保密工作,可裴父那个职位不一般,他就是瞒谁也瞒不过裴家。
他离婚的事就连裴锦都不知道,除非他没有提交离婚报告。
他还把家里都瞒下了。
她要见到他。
她要问个清楚,问问他为什么没有提交离婚申请,问问他为什么不跟她说调职的事,是不是放不下脸面,他要是放不下脸面,她主动就好了。
陆曼曼过去时已经傍晚,天色昏暗中刚下车就看到震区很混乱,四处倒塌着木质结构的房屋。
到处乱哄哄的,人员除了群众有公安有消防还有部队上的人。
她顾不得其他,一路打听一路朝前走,好容易碰到周严丰身边一个参谋,被领着到了一间简易搭建的屋前。
“我们周局长就在里面。”
参谋指了指。
陆曼曼谢过之后走前一步站在门前,忽然就鼓不起勇气来了。
他为什么不肯同她说他调职了,是真的放不下脸面?
万一他就是当时做不到,想给他自己缓和忘记的时间,他好不容易要放下了,她出现在他面前,岂不是叫他功亏一篑。
市政府碰到他,他很快就离开了,多看她一眼都再没有,分明不想再见到她,要跟她老死不相往来。
陆曼曼又变得犹豫不决,久久都不敢再往前一步。
“那我先走了,你注意伤口,也要好好休息呀。”
简陋的门板里忽然传来女人轻柔的声音。
陆曼曼心脏仿佛被狠狠拽了一把,紧跟着门板从里面被打开,里面略有些昏暗的光照泄露出来,也叫她看清出来的是个长相温婉,身穿护士服的女人。
“你……要找人吗?”
那女人看到门外有人,微微一愣之后目光在她脸上打量着,抱起医疗箱问道。
陆曼曼看到屋里的人,光着膀子,胳膊上打着绷带,正在往身上穿衬衣。
陆曼曼心里一点点冷下去。
周严丰察觉到门口的异常看过来,穿衬衣的动作止住,但他很快就撇开眼背过了身。
“叫她进来。”
那女人回头看看他,再看看陆曼曼,让开了道。
陆曼曼双腿灌铅一样沉重,好半天才抬脚走了进去,那女人什么时候走了不知道,她只看到周严丰扣了好久纽扣,好半天才愿意转过身来。
他目光刀子一样上下打量她,神色绷得不是那么好看,开口问她,“跑来这里干什么?”
“追离婚证都追到这里来了?”
陆曼曼眼泪瞬间就出来了。
她有病,追离婚证能追到这里。
她再也不要主动了,也更不要看到他在别的女人面前光过身子,她转身就走,刚转身却是想起抱着的矿泉水,回头要扔下,一头就撞到了周严丰硬邦邦的胸膛上。
鼻尖撞得酸痛。
她一手捂住鼻尖,眼泪更是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砸了下来。
一只大手扶上她下巴,他看着她的脸皱起眉头,嗓音发紧,“撞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