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敲定的很快，妖神的执行力更快。根据白楚萧的统计，如果只是要大闹一场的话，大约十六名核心弟子就足够了，剩下的随便凑一凑有个二百人就已经达到了小型宗门的水平。
次日
太阳才刚刚露出脑袋。
银杏山妖神从各方天地由定点传送法阵陆续赶过来。
法阵光柱冲天，颜色也随着灵能的改变而变换颜色，五光十色的光柱无一不带着金色流彩，那是纯厚灵力的标志性特征，光芒与流光四散而出，天地异象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才停止，耀眼的光辉照亮了大片天空，可与太阳争辉。
银杏山在册妖神三十八位，尘封五位，未到一位，实到三十二位。
“青云柳呢。”
银杏树下众人齐聚，白沐四下望了望也没看到青云柳在哪里。
“他不在册，去巡山了。”
白楚萧答道。
今天的银杏山可以说是字面意义上的百花齐放争奇斗艳，山上的花花草草都因高强度的灵力滋养提前长出花苞绽放出最为绚烂的花朵，银杏树下各种族美人多如浮云，美得各有各的特色，这还是多亏白沐提前通知山下之人今日银杏山谢绝外客，否则多了围观者非得闹出一片腥风血雨出来。
苏君霜在前头领路，原本他的容貌在人界已经是上佳，可如今对比之下更像是一只丑小鸭，不过说来也是不对等，凡人怎么能与仙神争艳呢？
三十余人依次在长方形大桌周边落座。灵力会自动从妖神身上散发难以收敛，所以绝大多数干脆就选择不收敛，空气中灵流肉眼可见有些还一闪一闪的带起柔和的灵风。
桌子上每个座位都整齐的摆着几张纸，洒金黑纸金粉书写将奢华二字展现的淋漓尽致，上面写着的是褚修宁看不懂的文字，笔画在纸上蜿蜒飞舞却不显杂乱，像是一个个封印着什么东西的咒文，那是祭司之间交流的通用文字，被称为“祭文”，长桌中间点着熏香与计时长香。
整个房间落针可闻安静的可怕，没有任何一个人交流任何一个字，大家都安静的看着自己面前的黑色纸张，看完了就放下纸张陷入思考，有的靠在椅子上，有的在抚摸自己带来的宠物或者佩剑一类的东西，有些脑细胞不够用的干脆趴到了桌子上开始苦思冥想，门窗关的严严实实连风吹树叶的声音都听不到。
褚修宁刚刚坐下的时候觉得神清气爽，渐渐的脑袋开始有些疼，疼痛过后就是大脑发晕眼前发黑，他感觉身体里的灵源在躁动，搅弄的全身血液都不得安宁。
人间最好的修炼地点是永恒密林里的无尽圣池，那里有人界灵力最浓郁的灵泉，走进泉水里就能以远超自身几十倍甚至几百倍的速度收纳转换灵力进行修炼，可如今褚修宁身处的这间会议室毫不夸张的说那就是“无尽圣海”，根本就不用主动收纳灵力，灵力自动转化以灵丝的状态疯狂钻进褚修宁的灵源里。
如今的情况已经和灌灵没有太大区别了，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灌灵会瞬间因本源自爆而死，现在褚修宁的遭遇就是缓慢又痛苦的等待本源承受不住自爆而死。
褚修宁默默忍耐着不敢出声更不敢离开座位，在座的三十多个妖神没几个是他认识的，人与妖的友情并不普遍，大部分妖族还是讨厌人类的，他无法确定对方是什么性格愿不愿意接受自己这个不请自来的人类，若是不小心触了哪位大佬的霉头对方一个眼神就够自己来回死个八千次了，苏君霜就是想护着他的小徒弟也来不及。
豆大的汗珠一颗颗的往衣服上掉，桌子上摆着的计时香才刚刚烧到一半，早知道会是这种情况他绝对不会踏进这个房间，是他把妖神会议想的太过于简单了。
“很难受？”
褚修宁听到由心而发的熟悉声音下意识抬头寻找，苏君霜的位置坐的离他有些远。
苏君霜传音给褚修宁，好看的眉眼因担心而皱在一起。
褚修宁艰难的点了点头向师尊求助，苏君霜站起身将他带了出去，不出预料的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
但也只是看了一眼就一切如常了。
“怎么不早说？”
苏君霜揉了揉褚修宁的脑袋，他知道自己的小徒弟已经长大了可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更改的。
他习惯了妖神集结的会议，那些妖神的确是没有说话而是在用灵力交流，以苏君霜的视角来看整个房间嘈杂的要命，你一言我一语还有几个意见不统一吵起来的，单单分析所收到的信息就已经让苏君霜焦头烂额，就更别提时刻关注褚修宁的状态了。
“这不是不敢动嘛。”
褚修宁苦笑一下：“万一他们不喜欢我拿我开刀呢，师尊可来不及护着我。本来想着忍一忍就过去了，结果我不是自不量力了嘛。”
褚修宁八岁就已经达到清化境二期远甩同门一大截，后来因为跟着褚修渡处理各种国家大事忙着跟朝臣勾心斗角修行荒废了好些年，回到苏君霜身边的这些时间他不断的试着把修行捡回来，可至今还停在清化境三期止步不前，如今的实力可以说是单打独斗归元境一期艰难获胜，同境界无敌。
褚修宁的天赋和悟性都是极高的，哪怕是顶尖宗门也挑不出来几个，奈何天资太差，三境三期已经是极其的不易，能够迈入第四境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基本上可以说是修行之路走到头了。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整个会议室就褚修宁的灵力储备断崖式的低，满溢的灵力也就毫无悬念的一股脑往他身体里钻。
褚修宁深深换了好几口气缓过劲来。
如果这些灵力他能收为己用就好了。
灵力的自发转化只能说是变成了更为贴合目标修炼路数的形式，如果最终不能被收为己用到最后还是会散去，这只是时间问题。
褚修宁这样设想着也开始运转全身灵力，他试图将多出灵源储纳的灵力压缩进去，这一举动无疑是危险的豪赌，倘若失败灵源会彻底报废，那他这辈子就注定要回家继承家业了，但如果他成功了，海量的灵力压缩会在灵源当中凝结成灵丹让他一举迈入第四境。
妖神灵力至纯至烈，运气要是再好些实现一步跨越一举突破归元境二期也不是什么难事。
“宁儿！”
苏君霜惊的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但也很快就接受了褚修宁的选择。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褚修宁既然选择去拿自己未来做赌注，那他这个做师尊的自然没有干扰的权利。
徒弟要做一个“赌徒”做师尊的除了帮他一把也没什么可做的了。
会议室的门已经关上，没有再多的灵能去干扰褚修宁的行动，苏君霜在周边布下灵阵为徒弟护法，未能被褚修宁束缚住的灵力已经开始四处逃散，可还没等飞出多远就被阵法的灵风给吹了回去。
褚修宁起初还在阵法当中站着，到如今的半跪支撑身体才刚过了不到半刻钟，周身灵力由灵源出发环过整具身躯最终再回到灵源之内。他将意识融入灵源，灵源之内灵力化水，入眼之处水天一色。
随着灵力的不断压缩，平静无波的水面开始泛起涟漪，紧接着又变成了惊涛骇浪，褚修宁的意识飘在水上使劲他浑身解数试图让波涛平息下来。
苏君霜的灵力渗透进来，淡紫色的灵流翻卷着金丝带动汹涌的水流形成漩涡然后冲天而起，空间刮起狂风更多的灵力接连汇聚成型，在水流的正中闪烁着金色的光点，然后越来越亮。
光点还在吸收那些由灵力变化而成的水，渐渐的形成一颗小金豆，金豆子还在逐渐变大褚修宁的也露出喜色。
只要照这个势头继续保持下去那他突破境界就只是时间问题。
“咔咔。”
好景并不长，水色的天空开始出现裂隙，裂隙还在扩大已经可以透过刺眼的光了。
“宁儿停下。”
苏君霜觉察到势头不好立刻抽手，他大声的呼喊试图将褚修宁唤醒，劝说他到此为止：“快点停下，以后还会有机会的，宁儿！”
褚修宁听得到，他当然知道以后还会有机会，但绝对不会比现在的机会更大。
人间能有多少次如今这般顶尖力量汇聚一处还不介意他从中收取灵力的这种好事？平常人能遇到一个两个在一起斗法就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还坐在一起友好交流？
简直是白日做梦。
褚修宁如今有机会见到是借了恨长歌失联银杏山外敌干扰的光，还有白沐和苏君霜的脸面，鬼知道在他身体硬朗寿元耗尽之前有没有机会等到第二次妖神会议。
靠他自己修行收纳灵力已经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情了，他必须赌这一把。
没有苏君霜的辅佐褚修宁维系水柱的运转变得格外吃力，空间崩裂的速度在减缓，但这很可能是因为苏君霜收手了的原因。
减缓并不等于消失，裂缝已经延伸进了水里，这让水在渐渐流失。
水柱开始不稳狂风呼啸，溅起的水流将褚修宁狠狠的拍了下去，强烈的溺水窒息感传来硬生生的将他从灵源里拉了出来。
“宁儿，醒醒。”
苏君霜坐在地上将褚修宁搂在怀里轻晃，他的脸色有些发白应当是被褚修宁不要命的举动吓得不轻。
“师尊……”
“啪！”
褚修宁刚睁开眼睛就被一个无情的巴掌扇在了脸上，力气之大几乎都要把他的脖子一起折过去小命玩儿完。
站在褚修宁身前的是一个面如寒霜的年轻女人，她的手掌还停在半空若不是被苏君霜用身体护着她定然还会抽下第二掌。这女人一身黑紫配色的衣裙银饰叮铃作响，两弯细眉近乎要扭到一起，眸中的狠厉之色不减，她居高临下看着苏君霜怀中如同死狗一般的人，那语气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你就好好惯着他吧！”
褚修宁了灵源近乎崩塌殆尽，苏君霜不忍其受苦最终还是敲响了会议室的大门。
苏君霜少时在银杏山很招人疼，不能说所有妖神都喜欢却也是没有讨厌他的，妖族本就和人类不怎么和气，妖神就更加懒得参与跟人类有关的事情，可看到自己曾经看着长大的孩子都快急哭了还是有那么三四个于心不忍愿意站出来帮个忙的。
“白鸾先生，对不起。”
紫衣妖神气愤不已苏君霜也是习惯性的光速认错，一双水灵灵的灰蓝色眼睛怯生生的偷瞄对方的脸，白色的尾巴缩回衣摆底下声音压的很低活脱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兽。
这是苏君霜曾经的惯用伎俩，他不确定这招还有没有用，毕竟距离上次使用最起码也过去接近二百年了，他已经老了，可又一时间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白鸾伊，差不多就算了。”
一位瞧着像是某种水族的妖神在一旁劝说：“小辰儿带几个徒弟出来也不容易，你要是给打死了他也心疼不是？”
很显然，苏君霜的年岁虽然上涨但依旧还是有人吃他卖可怜的这一套把他当孩子看，这很好。
“哼，自作孽。”
白鸾伊甩袖离去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生气，她作为银杏山头号卷王对人对己都向来严厉，为妖第一宗旨就是“卷不死就往死里卷”，她根本无法理解那种把徒弟当孩子养还死命惯着的人是怎么想的。
明明当初苏君霜在她身边的时候没这征兆啊。
嗯……
一定是跟恨长歌学的，绝对是他的错。
褚修宁没能得知他们最终的讨论结果，他的境界突破也失败的很彻底，幸运的是灵源被救回来了。
深夜。
这一晚的天空是灰蒙蒙的下起了大雾。
苏君霜在给褚修宁脸上的伤涂抹第三遍药。
“师尊，我疼。”
白鸾伊的一巴掌打得太狠，褚修宁脸上除了即将消下去的手掌印还有三道发黑的抓伤，白鸾伊指甲带毒，若不是有解药控制褚修宁的脸别提恢复恐怕早就烂干净了。
“知道疼就长点记性。”
苏君霜将药盒收好说：“今日若不是几位先生好心你的灵源早就废了，谁给你的自信让你敢去强行突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