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赦看到楚晴晴递过来纸上如此写着,嘴角一扬,摇了摇头,在纸上快速落笔写道。
甘赦:非也,在黑场里做买卖,不一定要用金银交易。诸如我们所在的这几处摊子,摊主是受人委托代为售卖,卖主则是坐在后方楼上,若是遇上合眼的求买者,无需出钱便可拿走。不合眼的,哪怕出再多,卖主都不会点头。
笔在纸上簌簌落下的声音,入到耳中很是舒服。楚晴晴一时间看得入迷了,甘赦的手清瘦纤细,凡他落笔过处留下的是遒劲有力,真是字如其人。
倒是她的,有些笔锋但不多,勉强能看。
楚晴晴:原来是这样啊,那还真有中文人风骨的气节。
这样的交易方式给人一种“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却又不完全是这样,还有一种“一见如故,缘分所致”的感觉。
诗词画作的摊子路过后,他们几人便来到一些珍奇玉石的摊子前,令人眼花缭乱。
楚晴晴抓紧这难得一见的机会,对摆在道路两旁摊子上花花绿绿颜色不一大小迥异的石头多看几眼。
在原世界里,像她这样的普通人要想身临其境接触到这些珍奇之物,除了博物馆之外也就拍卖会了。
可都隔着层层笼罩之物,并不能如当下完全把眼睛凑到面前,甚至在卖方允许之下接触到宝物的表面。
除了玉石之外,还有许多颜色艳丽哪怕是在暗淡的烛光之下依旧能闪出光芒的宝石来。
切割完美的外表下,配上足以衬托它的托器,一件能够令人心中产生愉悦之情,眼中瞬间被激荡起占有的欲望的宝物就此诞生。
一个个排列在精致之中,珠光宝气辉映之下,刹那之中给人一种似乎好像也就那样。
每一个单独拿起,握在手心之下是心中独一无二,放进到群体里是没什么特色之物。
甘赦:楚小姐,这些宝石玉器可有你心仪的?
接过甘赦递过来的纸条,楚晴晴摇了摇头,表示面前这些东西并不是她感兴趣之物。
面对这类亮闪闪的东西,除了第一眼的乍见之欢,心头一热外,再无第二眼的持久喜爱。
她不是不爱这些亮闪之物,只是早已过了那个年纪。当甘赦问起她可有心仪之物时,心中偶然一阵风过惊起停留你飞鸟,余下的便是别的忧虑。
甘赦:在下瞧见这支绿玉藕荷簪子,感觉还颇适合你的,楚小姐你佩戴一下试试看。
他缓缓的将手伸了过来,向楚晴晴展开。
黝黑的手掌心里全是茧子,看着倒不像是个少年该有的手,定是平日里操练留下的。
楚晴晴心中是这样想的。
厚重的茧子上躺着的,正是甘赦趁她神游它方时悄悄买下的。
幽谧的黑场里,不知哪里来了一缕风,裹着丝丝凉雨,滴答在灰色石板上。路两边的摊子上搭着雨棚倒没什么事,而行走在道路之中的游人,顿起惊慌之色,无不向两边靠拢过去,多怕被滴下的雨水渗透里衣。
他憨憨地笑起,有两个浅浅的酒窝,清澈见底,亦如天上悬挂的弯牙清晰明亮。
楚晴晴定定地瞧着,有些发懵。
在屋檐之下,觉得这一切好不真实,包括那瞬间刺骨入体的凄寒,都像是梦中之境。
楚晴晴:甘兄,这簪子……我不喜欢。
藕荷簪子,淡淡绿意,还透着水。这样的玩意,楚晴晴自然是喜欢的不得了。
可这要是别人送的,还是异性送的,她就开始浑身别扭了。
换作是祖母,是外婆那样的长辈,她还不等对方开口,直接就从手里麻溜的攥得死死,一点也不肯撒手。
甘赦:不喜欢啊……是在下唐突了,楚小姐,抱歉!
楚晴晴:没关系没关系!甘兄,我俩这关系,还需要送啥礼物啊?许久未与你痛饮了,甘兄可想念我那酒楼里的窖藏?
甘赦:楚小姐不提,我还差点忘了你盘下了个酒楼。那老赵酿的酒自然是想念的,不如明日便去。
楚晴晴:一言为定。
放下纸笔,楚晴晴亲自瞧着甘赦将那支玉簪子退还给人家后,心里的那团纠结才老实散去。
*
晃晃悠悠,漫步进行。
不知走过了多少摊子后,楚晴晴在一处平平无奇的木制品摊子前停下了脚步。
甘赦在纸上将那摊子上的木制品全问了一个遍,楚晴晴都未在纸上落下一个字应他。
楚晴晴的目光被摊子上一枚的木章死死拽住,不肯挪动一下,被夺了心智。
木章小小一枚,只有拇指大小,方方正正,全身褐色通体,上有漆体,摸上去想必定是滑腻的。
这枚木章与旁边的摆放却大不一样,它有字一面竟然朝上,上面独独刻有一字,楚晴晴正是被这一字牢牢困住心神,一点也无法挪开。
同行的人也朝着她的目光在摊子之中看去,却也找不到重心在何处。看着自家小姐面色凝重神情严肃,女仆们一时之间也不敢像往常那样去推搡她,怕换来一个杀气腾腾。
木章之上,竟刻着一个“冉”字。
神识之中轰隆隆一阵接一阵,只觉得电闪雷鸣,昏天暗地。
这是巧合吗?
不,不是巧合。
楚晴晴心中反复摇摆着的念头,并不是因为她对这偶遇的不确定,而是难以置信。
那木章上的字体,雕刻手法……与祖母给她的汝阳公主留给原主的遗物上的字一模一样……
不,应该说是出自同一人匠人之手。
她之所以能如此这般肯定,还要源于她几乎每日都要拿出来研究一番,不断试图在小木盒上找到突破点。
找了那么久,没想到竟是意外之中寻到了突破口。
随行的人还同她一起沉浸在寂静之中时,她突然大手夺过小李哥手中纸笔把大家吓了个不轻。
楚晴晴哪顾得上解释,赶忙在纸上落笔,要将这小木章的来历问个清楚。
在她将写好的内容递过去给摊主看时,摊主摇了摇脑袋,摆了摆手,让她一头雾水,不知这是何意。
连续试了几次摊主皆是回应了同样的动作,令她十分恼怒,若不是尚有一丝理智支撑,恐怕就要发出声响了。
甘赦拿过纸笔在上方写下:
这些摆摊之人都是替卖主打工的,这位摊主是个不识字的。
不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