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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北城外,西南五里,有一座小山岗,名叫卧牛岗,这里依傍川江,远眺北城,视野极好。

王光元两年前第一次登上卧牛岗,就被这里的宜人风景所吸引。

当即在这里买了一块地,准备在几十年后做自己的埋骨之所。

只是没想到,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

在一片竹林掩映之间,有一座修缮整齐的坟茔,一块黑色墓碑。

三道身影静静地站在墓碑前,一名身穿白服的中年人,两名俊朗少年。

墓碑上刻着一个熟悉的名字:“王春来”。

王光元面容悲戚。

即便是生在乱世,见多了生离死别,但也终究难过心里那道坎。

“光元叔,节哀顺变。”

穆良将往火盆里递了些黄纸,青烟袅袅而上,不知能否飘到黄泉问春来安好。

唐郁带了一壶千金楼的玉壶春。

烧刀子太过火辣,王春来不喜欢。

倒是味道甘醇,略带清雅花香的玉壶春,王春来尝了之后一直念念不忘。

千金楼奢侈,王春来消费不起。

唐郁这一壶还是川北七狼在千金楼题词吃喝之后,掌柜张书给送的。

后来他在小石街练摊,三人中午吃面的时候,就便把玉壶春给瓜分了。

唐郁打开青瓷瓶,一股清雅的酒香在竹林弥漫,他取了三只瓷杯,斟满,然后依次递给王光元和穆良。

“生前没能再同饮,这次我专门去求了一壶窖藏最久的,希望这次能喝个痛快了。”

清澈如泉的酒水洒在墓碑前,酒香浓郁。

同时,三人将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穆良从怀里掏出一本线装册子,上面写着四个大字,书法遒劲而凌厉,一看便是王放的手笔。

“穆良医术。”

“生前老嚷嚷着让我教你医术,我生性惫懒,从来没有用心整理过自身所学。”

“这是我花了三天时间整理的医书,没有什么高深医理,用来入门最好不过。”

“现在烧给你,你如果在黄泉得闲,或许…可以看看。”

穆良说着说着,突然有些哽咽,便将火盆烧的更旺一些,然后把医册投了进去。

王光元此刻早已经老泪纵横:

“春来生前能认识你们,是他的福气。”

唐郁轻轻拍了拍王光元的背,安慰道:

“能认识春来,也是我们的幸运。”

至于裴玄思,他已经死了。

石碑前,有一道褐色痕迹,还未干涸,那是裴玄思的血。

在王春来入葬之后,王光元亲自在墓前将裴玄思的喉咙割断,然后曝尸荒野。

清风吹拂,竹林哗哗作响。

唐郁远眺川北城,轻声长叹,世间多少不平事,都付烟尘中。

青山有幸,勇毅常存,

英灵归故里,无言寄哀思,

唯有明月星辰,亘古不变。

炼药堂的药材全都分给了川北城的各大药铺,金银玉石川北七狼按照惯例留下一部分,其余的散给了当地村县的百姓。

川北城的疫病,是裴玄思在与川北官员贵族的交流中故意为之,为的就是挟持两山药材,为自己谋利。

如今药材充足,加上裴玄思供出了疫方。

官府对时疫治疗进行全城统一组织管理,即便是南城也被纳入管辖的范围。

经过一个月的抗疫奋斗和艰苦努力,川北城终于将时疫扑灭。为此川北城还宣布大庆三日,家家户户放鞭炮庆祝,好不热闹!

穆良和济春堂也收到颇多赞扬,他们甚至为济春堂和穆良送了一面锦旗,和两幅对联。

锦旗上书:“济世救人”。

对联则是:

“妙药银针除病去,”

“丹心圣手唤春回。”

唐郁站在济春堂门口,念着门前两幅对联,笑着道:“这也算是功德无量了吧。”

“只是可惜,春来唤不回了。”

济春堂里,王光元在忙碌着招呼上门的客人,在没有招到伙计之前,都只能他来顶上。

穆良依旧在练摊,他手上捧着一本书,正是《药王医经》,他面无表情地说:

“你身上余毒未清,竟然还出来练摊?”

“你还能提得动刀吗?”

唐郁走回到自己的摊子前,竹竿上白帆布迎风飘展,依旧是“十文一杀,按单收费。”

他活动了一下肩膀和右臂:

“力气已经恢复了,正常无异。”

“只不过按你说的,不能动用内力,还是影响很大。”

“我现在估计也就能揍一揍你,碰上王放,我就要绕道走了。”

穆良火冒三丈,跳起来用书卷指着唐郁:

“你别嚣张,你中毒了还不是得我来治!”

唐郁拨开书卷,直接问起来:“你这也看了小半个月了,有没有看出什么名堂。”

穆良嗤笑一声:“你一个武夫,懂什么?”

“这可是药王谷医术的精要总纲!

本少虽然天资聪慧,但想要这么短时间全都领悟,那也还差点儿意思。”

唐郁虚着眼:

“差点儿意思是几个意思?”

“差点儿意思就是差点儿意思啊!”

“那是几个意思?”

穆良青筋暴起:

“就是还没看出什么名堂!”

“满意了吗?!”

“噢…”

穆良愤怒地坐下,没一会儿又专心地读了起来,看来是真的很吸引人。

唐郁也曾试图通过系统领悟《药王医经》,但是失败了,系统反馈只能用因果点领悟武学。

医书不在可领悟的范畴,如果想要学习,那就一步一步自己从基础医理学起。

唐郁当时就放弃了。

半个上午,没什么客人,唐郁提起厚背长刀,铿锵一声抽了出来。

刀身银亮如雪。

只是此刻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纹。

这柄刀,是唐郁在河下村第一次模拟时杀了山匪缴获的。

刀身材质一般,只是在唐郁一次次挥刀和内力温养之中,渐渐变得得心应手,如臂指使。

可惜的是,唐郁连砍了十几个铜皮铁骨的药人,又被药师带有腐蚀性的内劲沾染之后,这柄刀的刀身已经达到了极限。

看那密密麻麻的裂纹,唐郁甚至觉得稍微用力一些,就会碎成一块一块的。

换一把刀?

唐郁有想过。

但是当他摸着熟悉的刀柄刀鞘,轻轻抚过亮银色的刀身,还有那密布的裂纹。

经过长时间的内力蕴养,他对这柄厚背刀已经如臂指使,心意相通。

传承自傅红雪的精神烙印提醒着他,刀是活的。

作为一名刀客,若是把刀当作死物。

永远无法攀至刀道巅峰。

唐郁决定,还是先尝试抢救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