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蛛姀很难忘却在费克沙海岛的那个下午。

云层组合成华丽的浮雕,卷曲的大海沐浴在天空中,霞光在云海后悄悄舒展,释放出了些许蜜糖色的讯息。

她和诺尔维雅在探讨晚上要点什么菜。

变动来的没有预兆。

地面突然晃动起来,强势的力量席卷而来。

她看见半人鱼的脸白了。

“这是邪神的力量。”

她听见诺尔维雅这么说。

监考老师的声音远远传来,声嘶力竭地喊比赛暂停,让他们保护好自己,她已经向学院求救了。

她和诺尔维雅碰到了“和平鸽”的队长乔安·卡尔霍姆,对方拿出了神赐下的法器对抗着邪神的恶意。

诺尔维雅要去找艾琳他们,但乔安·卡尔霍姆阻止了她。

“和平鸽”全员都有神的恩赐,他们如队名一样无私地拿出法器,在海岛上分散开庇护着参赛的队伍。

法器的光芒逐渐黯淡了下来。

整个海岛被黑暗笼罩,烟雾缭绕间恍惚可以看见参赛成员的身影。

蛛姀听见乔安·卡尔霍姆在安慰诺尔维雅。

法器的辐射范围很广,“和平鸽”小队七个成员如果站在正确的位置,他们手里的法器就能够覆盖住整个费克沙海岛。

诺尔维雅没有说话。

沉默填满了被法器罩住的空间,蛛姀想要劝慰诺尔维雅,但她也说不出什么。

一切都来的猝不及防。

但这样的黑暗并不持久。

随着一声轰鸣,蛛姀看到烟雾在散去,天空逐渐削薄,露出了原本的光亮。

危机解除了。

听着耳边的欢呼,蛛姀也微微松了口气。

在明晰的视线中,她看到诺尔维雅在颤抖。

艾琳他们跑了过来围住了她们,诺尔维雅还是什么都没说。

休特出面感谢了乔安·卡尔霍姆,他们也受到了“和平鸽”的庇佑。

此刻风平浪静,好像之前的危机四伏不过是错觉。

诺尔维雅把唇咬出了血。

她的声音干涩又嘶哑,手指寒凉的像冻住的冰块。

她被艾琳拥住,却感受不到温暖。

“……是海神。是海神的力量。祂驱逐了邪神。”

她有一个不成型的想法。她不敢想。她怎么都不敢。

劫后余生的小队都聚在一起,监考的老师也走了过来,希望他们稍安勿躁,学院会派人来检查处理后续。

蛛姀没看见莉夏。

整个“送你回家队”四处问着每一个参赛者有没有看见一个浅蓝色长发、看起来很乖巧的女生。

蛛姀看到他们摇头,心里的不安浓的化不开。

莉夏怎么会不见了呢。

他们上场的时候,还跟她挥了手。

莉夏站在那里,跟他们说加油。

蛛姀把手放在海岛的地面上,她感受着每一寸生机,倾听着植物们所看到的景象。

邪神的到来使植物晕眩,蛛姀什么都找不到。

“送你回家队”聚集在最后看到莉夏的地方,他们沉默着守在这里。

他们走遍了海岛,诺尔维雅甚至游到了深海。

都没有。

怎么会有人,凭空消失呢。

他们在心底都有了一个猜测,但诺尔维雅和她的队友们想的不一样。

她想起那个迪摩尔海之神。

她想起莉夏来问过她关于海神的资料。

她想起莉夏的异常。

蛛姀忽然开口。

“莉莉丝可能先离开想给我们一个惊喜呢。她今天早上开始就神神秘秘的,说不定她回了艾博斯格。说不定她在哪个餐厅里,说不定她去接雅琳休了——”

蛛姀面上没有表情,似乎她笃信自己说的话都是真实的。

艾尔利特看着蛛姀,平时刺人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

他们比谁都清楚现实。

这样的几率,能有多少呢。

艾琳隐隐带了些哭腔。

“蛛姀……”

来费克沙海岛的法阵亮了起来。

这是有人即将到达的标志,菲阿娜抬眼,以为是学院的人来处理残局,但是她蔷薇色的眸子里透出了仓皇。

是简夫人。

她头发散乱,衣服上也都是灰土,看起来狼狈又绝望。

菲阿娜不敢看简夫人。

他们弄丢了莉夏。她以为简夫人感应到了什么,是来找莉夏的。

她不敢面对简夫人。

谁都不敢。

整个小队都低下了头,他们的愧疚和难过像海一样淹没了低岸。

是他们让莉夏从家庭中剥离出来,是他们让莉夏离家出走。

现在莉夏不见了。

他们做错了。他们错了。

如果让莉夏留在家里,留在迪摩尔,是不是她就不会出事?

在最开始,他们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是不是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

在等待简夫人走过来质问他们的那一段时间里,无言的沉默是带着毒药的鞭笞。

蛛姀最难受。

她觉得酸楚从胸腔滑到喉咙,好像流着血的伤口被灼烫的烙铁反复地按压。

她很希望自己说的话都是真的。她希望莉夏还活着。

可这是简夫人。

一直都井井有条,严肃刻板的简夫人,她的表情是那么悲痛。

但是简夫人说的话,却不是他们所想的质问和怒骂。

是转述。

是告别。

“……莉莉……莉莉丝……在……消失之前,她求我来,告诉你们……”

简夫人的声音嘶哑,她的泪好像要流干了,眼睛红的如同被浸在血液中。

她痛苦的几欲昏厥,但还是强撑着,断断续续地说完了莉夏让她说的话。

“……莉莉丝,她说,说……”

蛛姀的黑眸沉的没有一丝光亮,她的藤蔓勒住了简夫人的脖颈,几乎要扭断简夫人的头颅。

“莉莉丝,说了什么?”

诺尔维雅握住藤蔓,她的猜测变成了真相。

但是她还没有听到莉夏留给他们的话。

即使是通过简夫人的转述。

她也想听,莉夏想说的话。

在诺尔维雅的阻止下,蛛姀没有勒死简夫人。

“咳咳咳咳……她说……对不起。这是我选择的路,和你们无关……忘记我。谢谢你们……”

简夫人自己先崩溃了。

“我不配当母亲!我的莉莉丝!莉莉丝!莉莉丝!啊啊啊啊啊啊——我不想让莉莉丝献祭了,我不想了,我要我的女儿,我愿意替她,我已经祈祷了,我已经要碰到莉莉丝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杜库握住口袋里给莉夏做的傀儡娃娃,轻声问简夫人。

“莉莉丝,在哪里?”

简夫人又哭又笑,她用指甲抓着脸,把脖子挠出了血痕。

“莉莉丝……消失了……她和神在一起了,一个另外的神……她恨我,她恨死我了,她宁愿献祭给别的神,也不肯……”

杜库捏紧了没送出去的傀儡娃娃。

僵在原地的艾琳突然冲了出去。

她揪着简夫人的衣领,把她拖了起来。

“你为什么不阻止莉莉丝!你不是莉莉丝的妈妈吗!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你知道莉莉丝多爱你吗?她和我出去吃饭,她知道你所有的喜好,她爱你啊……你不是……莉莉丝的妈妈吗……”

艾琳泣不成声。

她准备的购物卡还在她的上衣口袋里,她还跟艾尔利特说,晚餐可以请简先生和简夫人一起吃。

让他们能看见莉夏的成长。

艾尔利特看着这一幕,侧头问好像知道些什么的诺尔维雅。

“有挽回的余地吗?你说是海神的力量。是莉莉丝以自己为索引,让海神解决了邪神吗?”

诺尔维雅摇头,又点头。

她想开口,却发现自己失了声。

她被悲伤堵住了。

神也不是能轻易召唤成功的。想让神实现愿望,就要付出最大的代价。

休特走上前,轻轻拽开了艾琳扯着简夫人的手。

现在即使杀了简夫人,莉夏也不会回来。

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艾尔利特察觉到杜库无声的哽咽,他垂着眼,脑海里只有那天吃完饭之后莉夏的异常。

是他的错。

他明明感觉到不对劲了。

他明明就已经触碰到真相了。

他错过了,他什么都没有做。

是他的错。

在这种无解的漩涡中,艾尔利特乍然意识到,发生了这样的事,蛛姀只会比他更自责。

蛛姀始终都没有动作,她攥着手,头低着。

她觉得荒谬。

荒谬死了。

莉夏怎么可能会消失。

莉夏不可能会消失。

莉夏可是被神偏爱的人。她怎么能是祭品呢?她怎么能献祭给神了呢?

她还什么都没对莉夏说。

她还没说最初对莉夏的目的不纯,她还没说那些欠条可以不还,她还没说不用出去找新的住处,她还没说……

她为什么没说呢。

她觉得心里很沉,比当初被人把心脏掏出来搅碎再放回去还要疼的厉害。

她觉得世界很虚假。

她觉得莉夏可能会在家里等她。

她一滴泪也没有流,她甚至对悲伤没有实感。

她只觉得心被木屑塞住了,塞的很满。

菲阿娜担心她出事,叫了她。

“蛛姀——这不是你的错。”

蛛姀抬眼,看见公爵眼里的泪。

她很平静。

“这当然不是我的错。我没有错。”

她蹲下,看着已经有些疯癫的简夫人,红睫一丝一丝像被晒干的安娜菊的花瓣。

“告诉我,莉莉丝是怎么死的。她为什么会消失。告诉我一切。告诉我一切,我就让你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