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静娴心里本是有气的。
气他的莽撞，气他擅自做主，气他竟然想用欢欢来做交易。虽然她知道，他是为了她，也知道这交易不会伤害欢欢分毫。
可现在，被他拥抱在怀里，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和心跳的节奏，她便没法怪他。
这一刻，她无比感谢月南萧。
良久，她才开口:“你不该来的。”
夜灏道:“我知道。”
眉静娴抬起头来，佯怒道:“知道你还来？”
夜灏望着她，眼神中的火焰仿似要跳出来。
他道:“我想见见你。”
眉静娴心头一击，垂眸眨去眼中泪花，哽咽道:“你现在见到了。”
她本想说见了又如何？事到如今，他们之间还有结果吗？
“欢欢，我给你带回来了。”他顿了顿，又道，“你，你别怪我。”
眉静娴默了默，道:“我一直都信你会护着欢欢的。但，但我还是怪你。你，你怎么能用她来打算做交易呢？你应该知道的，欢欢对我意味着什么。”
夜灏道:“抱歉。”
但是，你却不知道你对我意味着什么。
“狗皇帝这么对你，你还要继续留下来吗？”
眉静娴抬头看他:“夜灏，我从来都不是因为他们留下来的，我回京一是当时欢欢被萧策骗走，二是因为姨母她命在旦夕。现在，姨母病好了，等我接了欢欢，我就打算跟月南萧他们回月族。”
夜灏呼吸一顿，道:“这样也好。”
眉静娴心里一阵难受，几次张嘴，方小心翼翼地问:“夜灏，你，你真的不能放弃吗？”
夜灏不答。
眉静娴摇头苦笑:“对不起，我不该问你这个问题。”
她在奢望什么呢？
夜灏道:“阿静，如果我只是平安，我一定答应你。可我姓夜，我的身后背负着无数人的希望。也有无数人为此流过鲜血。我不能……”
那么多人在这条充满荆棘的道路上艰难前行，都是为了他们夜家，他自己若半途成了逃兵，成了叛徒，对那些一路追随夜家的人而言，那些牺牲岂不成了笑话。
眉静娴忙伸手捂住他的唇:“我明白。我只是……”
“罢了！”
“小姐！我提热水来了。”小翠的声音在外面喊道。
眉静娴这才收起情绪，把夜灏推开。
“你先好好休息，我晚点再来看你。”
夜灏说完便从后窗出去了。
眉静娴这才把门打开。
她这些天确实很容易疲倦，回来这段时间便一直硬撑着。
小翠伺候她沐浴梳洗后，她便迫不及待的上床睡着了。
再次醒来，还是被外面的雷声所惊。
这才发现，夜已近，窗外电闪雷鸣，一场暴风雨将至。
眉静娴拥着薄衾坐起来，有些发愣的望着前方。
窗外，风呼呼地吹着，树枝被摇晃得嘎吱作响。雷声隆隆，不时地在天际响起，震耳欲聋。
雨也开始下了起来，先是淅淅沥沥的小雨滴，然后逐渐变成了倾盆大雨，\"哗哗\"声不绝于耳。
眉静娴的思绪随着风雨声无序飘荡。
她不由想，欢欢这会儿在干嘛？她会害怕吗？身边有人陪着她吗？
越想越是不安，仿佛真的听见了她的哭声，看着她可怜巴巴皱成一团的小脸。
她掀开身上的薄衾正欲下床，却透过闪电光印照的纱窗外面，有两个打斗的人影晃动。侧耳倾听，风雨声中隐约夹杂着兵器交结的响声。
眉静娴先是一惊，继而大步走向窗户边，推开窗门。
打斗的双方同时停下来，望向她。
“阿静！”
其中一人自然是夜灏。
而另一位看着很是陌生。
“你是谁？”眉静娴没理夜灏，只盯着另一人问道。
那人抱拳行礼道:“属下尹峰，奉命暗中保护主子您。”
眉静娴问:“你奉的是谁的命令？”
难道是月南萧？可他没有提前跟她说过这人。
尹峰答道:“属下之前只听从影阁阁主之命，具体详情，主子明日见了阁主自会知晓。”
他瞧了瞧夜灏和眉静娴，意识到他们相熟，这才收起攻势，又道:“刚刚小院外有两人暗中监视主子，属下已将他们打晕。”
眉静娴并不意外，皇帝虽放她回府，但并不全信她与夜灏之间的清白，想必也想要派人跟踪她，看能不能顺腾摸出夜灏的下落。
而这人口中的影阁阁主，她略一思索，心里约摸有了猜测。
“先别伤他们性命。”眉静娴叮嘱道。
“是。”
尹峰行了个抱手礼，便自觉退回暗处去了。
“这个人功夫不错。”夜灏从窗户口跳入。
眉静娴白了他一眼，迅速将窗户关上:“你倒是胆子大。怎么，差点现原形了？”
夜灏一边用内力烘干打湿的衣衫头发，一边道:“狗皇帝的人，我早已察觉。这个尹峰我也注意到了，只是没想到他的警觉性也不差。他若真是月族安排给你的暗卫，倒也可以放心用。”
眉静娴道:“希望吧。”
她顿了顿，才道:“玄武他……”
玄武被捕，她其实也很内疚，只不过现下也没有好的法子救他出来。
夜灏安慰她道:“玄武的事不是你的错。我这边会想办法。”
眉静娴慌道:“你想什么办法？现在乃是非常时期，你最好不要出面，若是不小心被抓住把柄，玄武反而脱不了干系。”
“玄武现在既然是我的人，自然由我负责救他。你放心，他只要嘴严，就暂时应该还有命在。明日一早我会进宫，到时候我便以月族少主身份向皇帝说情。”
夜灏也知道这个道理，摇头苦笑道:“我现在倒成了拖累你们的累赘了。”
“你自己知道就好。”眉静娴白了他一眼，又道，“对了，你可要些吃食？我让小翠送些进来。”
夜灏就着桌上的一壶冷茶倒了一杯:“不用，我吃过了。我还不至于饿着。”
眉静娴踱步回到床上斜躺着，打了个哈欠，头枕着手臂看着他:“我听过燕山王的人快到陵城了。我竟没想到，他们竟是这么猛，居然一路北进几座城池。”
眉静娴不由疑惑，究竟是燕山王的军队太强悍？还是堂堂大梁国缺乏真正的将才？
“燕山王不容小觑，此人可算半个枭雄。”
“哦？为何是半个枭雄？”
夜灏道:“说来，这老头也算知人善任，行事又果决狠辣，他还笼络了一批能人异士在旁。而大梁国多年来太平无事，将士们养尊处优惯了，加上现在的主将刚愎自用，自信轻敌，又易怒易燥，所以才一再败退。”夜灏一杯冷茶下肚，接着道，“只不过，燕山王他们也只算得上一鼓作气，长远看还是成不了事，至多算是给梁国添点乱。究其原因，嘛，一是他的几个儿子不太成器，燕山王又年纪大了，身体有恙。二是身边人心太杂，很多江湖人士并不受拘束。只待梁国朝廷反应过来，另换主帅，燕山王的军队只会溃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