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不等殷远川有所反应,殷宁优雅地直起了身,看向沙发边的殷沉。
“虽然我是晚辈,但出于好心,还是要提醒二叔一句。为了以免夜长梦多,还是干净利落的解决了比较好。”
“对了,如果二叔下不去手,我很乐意亲自代劳。”
*
离开书房后,一件残留着温度的西装外套从身后披覆在了殷宁的肩上。
她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继续从容地朝前方迈出冰冷的步伐。
二楼,某房间。
殷沉早就搬出了这栋主宅,而这两年里,殷远川、薛红莲、殷时轩、殷雪颜又相继遇害,殷家主宅现如今可以说是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子。
殷宁回到了曾经的房间,这里后来变成了一间杂物室,当她重返殷家时,又命人将其修缮复原了回去。
如果可以,她倒是很想效仿东漓之前在血宴上的做法。用一把火,将这里烧成灰烬。
殷宁站在窗边,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将后花园的景色一览无余。
这时,门板一关一合,身后接着递来了极有规律的沉稳脚步声。
“距离晚宴还有一段时间,就算不打算合眼休息,也多多少少吃点东西。”
殷宁没有回头,空洞的目光久久驻留在后花园的凉亭上,淡淡道:
“我没什么胃口,倒是你,陪我熬了这么久,吃点东西然后休息会儿吧。”
司衍在距离她还有半步之遥的时候默然止步,四下扫视了一圈,试图暂时转移话题。
“这里……是你曾经的房间吗?”
“嗯。”
简单应下的同时,殷宁转过了身,背靠在了窗台上,淡若无物地对上男人的目光。
她说的轻描淡写:“不过,后来被殷雪颜看上了,成了她的房间,再后来……好像被改成了杂物间。”
话落,殷宁捕捉了司衍眼中闪过的恍惚,云淡风轻地笑。
“没什么,不用放在心上,反正我也没把这里当做是自己家。”
然而,说完这句话,就连殷宁自己都顿了一下。
家……
说起来,她好像从未有过“家”。
“家”这个概念,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陌生了。
况且现如今……
她真的是只身一人了,连最后的亲人也不剩了,像是独自游离在人间的孤魂。
短暂的失神后,殷宁低下了头,迈开了腿,越过了身前的男人,来到了沙发边坐下。
茶几上摆满了精致的餐点,可她却连拿起叉子的想法都没有,只觉得索然无味。
很快,一块蜜瓜连同着一只银叉递到了她的唇边。
虽然殷宁稍稍措愣了一下,盯着这块蜜瓜看了几秒,最终还是低头咬下。
机械性地咀嚼,下咽。
“我自己来就好。”她伸手取走了男人手里的叉子和果碟。
重复叉起了几块水果,反复机械性地咀嚼,像是完成任务一样地咽下。
大概消灭了盘中三分之一的水果后,殷宁意识到了什么,握着叉子的手稍稍顿住。
“你打算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她放下了餐盘,将银叉轻轻搭在了上面,转而重新端起了一盘餐点,递到了司衍的手边。
“我不会做傻事的。”
她的嗓音很轻,缥缈若丝雾。
“即便今晚过后,一切都结束了,我也不会有任何冲动的念头。”
因为,盛浮临终前最后交待给她的那几个字……
是……
好好活着。
果然……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是盛浮。
他预料到了如果他出了事,她也不会再有任何求生的念头,所以临终前像是请求拜托她一样,用尽最后的力气交待她……
好好活着。
多残忍的请求,他们都已经不在了,却让她独活于世,承受永世孤独。
可这是盛浮最后的交待……
所以,她会做到。
掩映在殷宁耳侧的长发模糊了她的脸,分外精致的妆容却使得她脸上的神情也不是很清晰,垂下的长睫半晌也没再扇动一下。
司衍接过了她递来的餐碟,另一只手覆上了她冰凉僵硬的手指,拭过她无名指上那枚硌手的宝石戒指。
见状,殷宁同样将目光投在了这枚如鲜血般猩红的戒指上。
他们现在彼此出于一种心照不宣的状态。
原本她是为了盛浮才会留在他身边,现如今盛浮不在了,他已经没有再能牵制住她、挽留下她的方法和手段。
等今晚结束,他们之间……
也要做个了断了。
*
下午,五点四十分。
帝都唯一七星级酒店,鹤都。
酒店门口车水马龙,甚至在上个街区的十字路口就开始堵车了。
无数量豪车缓缓驶入接待入口,门口的迎宾门童上前拉开车门,请下一位位身着华服的名流,为他们指引入口的方向。
这场订婚宴足足请动了帝都一半以上的名门望族,就连异国的宾客也来了不少。
六点开席,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里,所有人都在等待主人公的出场。
请来的钢琴名家弹奏着悠扬的传世乐章,端着托盘的侍从穿梭在来来往往的宾客之间,祥和的氛围中一片欢声笑语。
在众多宾客中,言褚墨算是晚到场的那一个,他与一袭高定白裙的凌槿夕携手出席,两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算不上明朗,但还是挤出了客套的笑容。
与此同时,宴会厅的一角。
千殁勋刚从侍从端着的托盘里取走了一支香槟,就看见了言褚墨和凌槿夕这对刚出现在宴会厅门口的“眷侣”。
他的唇边不由得泛开一抹讽刺的弧度,抿了一大口香槟。
只是,就在他再度举起酒杯,即将饮下第二口时……
他的身侧传来了一道磁性低惑的浅笑:
“看来,今晚千总长的兴致并不高呢。”
千殁勋看清楚了身边的这名黑发深瞳少年的模样,黑瞳悄然一晃,连忙放下了酒杯。
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嗓音恭敬地唤了声:
“陛下。”
居然连帝国皇帝也出席了今晚的订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