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衍消化了一会儿她的这段话,虽然他很高兴她终于答应了他的求婚,可如果她是出于这种原因、以交换为目的才同意结婚……
他的心情很难不变得复杂。
司衍盯着她冷淡宁静的容颜,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冰凉的指腹抚过她的眼尾。
“宁宁,就算你不主动提这些,我也会……”
“看来你是同意了。”殷宁轻声打断了他。
她没有表现出半点不耐烦,可却让人从她的态度里感觉到一种过于公式化的冷淡。
司衍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话到了嘴边还是都咽了下去。
原本温柔勾勒过她脸部轮廓的手指稍稍加重了力度,抬起了她的下颚。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从一开始,他就抱着永远将她留在身边的想法接近她,现如今可以说是得偿所愿。
虽然他知道她并不是心甘情愿,甚至对他心怀怨恨,他也不后悔今天的决定。
“那看来我们达成一致了。”
殷宁闭着眼,对于下颚上传来的压迫力度忽略不计,淡然到甚至可以说是敷衍的应答。
“我没有其他要说的了,你还有其他的要求吗?如果没有的话,已经很晚了,休息吧。”
黑暗之中,司衍盯着她这霜雪雕琢的精致容颜,牵起了锋薄的唇,似乎在笑。
可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让殷宁感到了莫名的压迫,一根根神经如同琴弦般绷起。
“你甚至都不愿意面对我,就做了要结婚的决定?”
闻言,殷宁缓缓睁开了眼。
她现在的视线高度刚好是他的胸膛。
殷宁一言不发地盯着眼前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即便屋内没开灯,那突兀的白色纱布绷带还是跃进了她的眸底。
这是她那天得知真相后,用匕首捅进他胸腔留下的伤口。
而且,今天早上在书房的时候,她还狠狠按压了这个伤口。
过了一会儿,她的长睫动了动,按了按太阳穴,无奈失笑:
“那你想让我怎么面对你,用什么态度面对你?你说吧,你提的出,我就做得到。”
转换一下想法和思路,单纯的把这段关系当做是利益交换,好像每一分每一秒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不然,她就只能在死胡同里打转,永远想不开,最后自己将自己逼向绝境了。
可她的这副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的无谓态度,反而令男人那双晦暗蓝眸中的幽焰愈发跃动了。
司衍压低了声线,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
“只要我提得出,你就做得到……?”
殷宁几乎不假思索地补充,“前提是你得保证我哥……”
后面几个音节猛然卡住,她的下颚被抬起,毫无章法的亲吻覆压了下来。
殷宁极快地反应过来,抬手抵在了男人的胸膛上,可在将他推开的前一秒还是犹豫了。
紧绷的指尖失了力度,不再有所抵触,准确说,是强行让自己不再抵触。
连结婚都同意了,何况这只是个吻。
在呼吸被摄取的过程中,她垂落的手指转而攥住了被褥,捏得很紧。
天翻地覆间,身侧的阴影笼罩在了她的正上方,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
男人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拨开了她肩侧的长发,绸缎般的长发铺散在枕头上,凌乱有致,黑与白的相撞,是如此的具有冲击力。
殷宁还在调整呼吸,可更加深重的亲吻又接连落下。
没有从前那番情致,全是冰冷的宣泄。
恍惚间,她听见耳畔传来了一道极哑的低吟:
“即便我想要的是这种……你也能接受吗?”
殷宁盯着空洞的天花板,过了一会儿,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她绵长且经久不息的凉薄笑意:
“能啊,我总不能让你白白为我付出了这么多吧。”
话落,低伏在她颈间的身影明显顿住了。
司衍缓缓抬起了头,在静谧无声的黑暗之中注视着她的面庞。
不加掩饰的讽刺,还有她这苍白冰冷的容颜,像是有无数根针扎进了他心口上方未曾愈合的伤口里。
她这是在用行动告诉他。
她这个人,和她的心,他只能选一个。
而后者,他可能永远也无法得到了。
至于前者,就算得到了,也只会是彼此折磨。
可怎么办呢。
他宁愿她这样长长久久的恨着他、怨着他,也不想放了她。
就这样,漆黑的卧室陷入了久久的死寂。
或许是等了太久,实在是困了,殷宁拢了拢滑落至腰际的睡袍,温淡的嗓音听起来似乎有些疲惫。
“如果你不打算继续的话,那可以让我休息了吗?”
司衍的眸色几度变化,就在殷宁以为他今晚就这样盯着她、与她无声的对峙之时,那熟悉的男性气息又包裹环绕了她。
殷宁敛下了长睫,眸底泛着凉凉的嘲意,准备就这样强迫自己接受。
可是……
笼在她上方的那道阴影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侧。
而那件滑落在腰际的睡袍也被那只冰凉修长的大手重新提了起来,将她严严实实地掩住。
殷宁不明所以地盯着他,被他重新抱在了怀里,轻柔的吻也随之落在了她的额心。
“睡吧,晚安。”
说完这句话以后,直到天亮,安静的卧室内都没有再出现别的声响。
在静谧无声之中,殷宁缓缓抬起脸,顺着男人分明的下颚线条望去,他俨然已经阖上了双眼。
如果不是他清晰且波动的心跳声就在咫尺,她可能以为他真的就这样睡着了。
他睡不着,她也同样毫无困意。
可他宁愿如此……
也要将她留在身边吗?
*
第二天,早上。
当殷宁醒来时,房间里已经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直到九点半,她才不紧不慢地打开了房门。
守候在走廊上的寒屿听到了动静,连忙殷切地来到了殷宁的面前。
“少夫人。”
寒屿颇为谨慎地观察着殷宁的神情,确认她今天的心情还算稳定后,才恭敬地表示:
“少爷和林律师在书房等您。”
林律师?
殷宁反应了几秒,脑海中才出现了一个陌生的人名。
林瑾洲?
上次司衍为了拟定婚前协议,专门带她去见的那个律师?
殷宁似乎已经预见到了什么,望向了极尽奢华的长廊,淡然地牵起了唇角: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