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漓默默地剥着虾,当做没察觉到饭桌上空这凝结的氛围,低头干饭。
直到……
她看见盛浮和司衍不约而同地将两碟剥好的虾仁递到了殷宁的面前。
东漓愣了愣,诧异地看向了殷宁,见她毫无反应,于是又将目光在盛浮和司衍的脸上徘徊了一圈。
此刻她的大脑里想着什么,就说了什么,语调略显迟疑:
“你们……难道不知道珂珂她对虾过敏吗……?”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殷宁是不能碰鱼虾这类东西的,不然会起疹子。
为什么她会记得这个呢?
因为过去有一段时间,她经常和殷宁、言褚墨一起聚餐,准确来说,是她经常去找他们蹭饭。
言褚墨厨艺了得,但从来不做鱼虾之类的菜,直到有一天她实在好奇询问原因,才知道原来是因为殷宁对鱼虾之类的河鲜、海鲜过敏。
只见盛浮和司衍分别在不同程度上一僵,虽然不明显,但饭桌上的氛围明显的沉降了下来。
东漓紧张地眨了眨眼,握着筷子的手抖了抖。
是她把这本就沉静的氛围降至到了更低的谷底了吗?
东漓也很无奈,她怎么会知道,盛浮和司衍他们两个居然真的不清楚殷宁对鱼虾过敏……?!
司衍不知道也就算了,他才认识殷宁多久,不知道尚且可以理解。
盛浮这个表哥怎么也不知道?他对殷宁无微不至的样子不像是演出来的,可这种关键的细节怎么被他忽略了呢?
真是……奇怪。
在尴尬的氛围之下,殷宁轻轻放下筷子,开腔解了围:
“没什么,我对河鲜海鲜这些水产品过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在被送进往生岛接受改造实验之前,她的确对鱼虾这类水产品过敏。
至于现在,毒素在她体内尚且生效缓慢,更别说普通过敏原了。
东漓还是有些不放心,生怕殷宁是为了解围才这么说,瞧见殷宁没有碰那两碟虾仁的打算,才隐隐松了口气。
“就算现在已经不过敏了,保险起见也还是别碰了。”
盛浮的眸光有些闪烁,语气也比先前削弱了几分,没有过多犹豫,直接端走了殷宁的两碟虾仁。
而司衍更是不动声色地在桌下握住了殷宁的左手,朝她投以难以言说的歉意目光,锋薄的唇轻启,看他的唇形,似乎是想要道歉。
殷宁淡然摇头,目光依次在司衍和盛浮的脸上掠过,不甚在意地表示:
“没关系,都说了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现在对这些水产品已经不过敏了。”
*
一顿饭后,殷宁被盛浮叫去单独聊聊,正厅里就只剩下东漓、司衍和风炎。
东漓懒懒地靠在客座上,品着清香四溢的茗茶,打量着四周古色古香的装饰物,偶然间听到了对面递来的温润嗓音。
“君小姐,请问宁宁她除对水产品过敏之外,其他还有什么忌口的吗……?”
东漓被这毫无征兆响起的嗓音吓了一跳,差点被茶水烫到。
她被烫的吐了吐舌散热,连忙放下了茶盏,抬手对着司衍叫停。
“停,别‘君小姐’了,我已经不是君家的人了,你跟我也不用那么客气,直接和珂珂一样叫我东漓就行了。”
司衍波澜不惊地注视着她,温和清澈的音线不变:
“好,我知道了,东漓。”
东漓点了下头算是应了,随后歪着头思考了起来。
“忌口吗……我觉得她没什么忌口的,除了不能碰水产品以外,其他好像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也没什么特别讨厌的。”
“哦对了,她特别喜欢咖啡,特别苦的那种,不过我觉得你应该已经知道这个了。”
司衍想了想,继续问道:“宁宁她对水产品过敏,是特指某一类,还是……?”
听到这个问题,东漓怔了下,脑子有些空白。
她只知道殷宁从前对水产品过敏,但并不知道殷宁具体对哪一类水产品过敏。
要不然……
她晚点打个电话问问言褚墨?
这个离谱的念头很快被东漓扼杀了,光是想想都感觉一阵恶寒,忍不住抖了抖肩。
还是算了,她和言褚墨八字不合。
她从前看言褚墨还算顺眼,是因为他做事谨慎细致,斯文有礼,会做家务又懂得厨艺,简直就是罕见的居家型好男人。
后来……她对言褚墨的看法产生改变,是因为得知了他和凌槿夕、和凌家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
这么多年来,东漓作为一个旁观者,她看得出言褚墨对殷宁的感情,可他却一边和凌槿夕谈着恋爱,一边不愿放弃殷宁。
这种渣男行径,实在是令人作呕。
得知这件事以后,言褚墨的形象一下子在她的心中跌至了谷底,捞都捞不回来的那种。
想到这里,东漓的眼神有些许的跳跃恍惚,嫣红的唇抿成了一线:
“呃……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珂珂也说了,她对水产品过敏那也是从前的事情了,她现在或许已经完全脱敏了吧……”
其实她多多少少能猜到殷宁现如今不再对水产品过敏的原因。
想必殷宁应该是在往生岛的那场实验中对水产品脱敏了吧。
当年往生岛那场骇人听闻的‘日蚀计划’仅仅只被公开披露了冰山一角,就引发了帝国甚至整个大陆的轰动。
还有更多的具体内容没有被公之于众,以免引起恐慌。
无论是那场实验的目的,还是实验的过程,都完全违背了人性,惨无人道。
尽管东漓自认为已经和殷宁很熟络了,也从来没敢主动开口问过她关于往生岛的事情,更没有提及过‘日蚀计划’。
能在那场实验中活下来的人,不是病态的疯子就是被抽离了所有感情的杀戮机器。
往生岛被毁后,在那场实验中存活下来的人没有留下应激障碍创伤都算是万幸了,更别说像正常人那样生活了。
这就是她不敢询问当年那场‘日蚀计划’的原因。尽管很好奇,但像这样揭开别人伤疤的事情……
还是算了。
这样想着,东漓重新懒懒地靠在了红木雕刻的椅子上,莹白纤长的手指卷绕着桃粉色的长发,眯起眼睛,笑侃道:
“其实你主动问她不就好了,这有什么的,与其问别人得到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不如直接询问她本人~”
司衍刚想说些什么,正厅后方的屏风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响动,随之响起的是两道韵律不齐的脚步声。
见殷宁和盛浮回来了,东漓先一步起身,迎了上去。
殷宁接收到了东漓满含期盼的眼神,先是当做没看见,但随后还是侧身朝着盛浮淡声道:
“哥,东漓她今晚饮了酒,没办法开车了,我和她不顺路,所以……可能要麻烦你了……”
这话说出来殷宁自己都觉得尴尬,暗暗深吸了一口气。
这话里的意图太明显,几乎是明示了。
就算东漓今晚喝了酒不能开车,盛家又不是没有司机,哪需要盛浮亲自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