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衍轻轻地将殷宁放置在了柔软的床褥上,抚上了她的脸颊。
带着热度的指腹拭去了她眼眶周边的泪渍,澄蓝明净的瞳眸像是万顷碧蓝的海。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温柔而坚定的语气像是一束穿透了无垠长夜的光,绵延至内心最深处的阴暗角落里。
殷宁闭上了双眼,纤细的手指不断收紧,嗓音沙哑,早就已经冰冷麻木的心脏渐渐开始解封。
“在墓园的时候,你也听到了……或许……或许我永远也无法从仇恨中解脱,一辈子也无法放下过去……”
她缓缓掀开了眼帘,绯红的瞳眸里水光潋滟,长睫重新染上了一层湿气。
红唇翕动,像是在诉说,又像是在质问自己。
“我连我自己都不爱,你要我怎么去爱你……?”
尽管如此,司衍依旧没有任何放弃的打算。
他捧着殷宁的脸庞,让她无法逃避地正对上他的目光。
“可我愿意等下去,无论多久。我会帮你找出当年那起车祸的真相,也会让所有相关的人都付出代价。”
说到这里,殷宁的眸光又变了变,她无法形容此刻的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她不想落泪,更不想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示出来,尤其是不想在司衍的面前展现自己的软弱,不想让他知道她曾经那些不堪的过往,可她的泪腺根本不受控制。
虽然没有得到殷宁的回应,但司衍还是温柔地对着她微笑:
“等一切结束以后,宁宁,我们一起规划我们的未来,好吗?”
“未来……”殷宁喃喃低语,重复了这两个陌生的字眼。
未来,她真的还有未来吗?
司衍点了点头,给予她肯定的回应,“时间无法回溯,可我们还有未来。”
听了这话,殷宁先是呆愣了一会儿,接着后退着避开了司衍的触碰。
“没有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像是被熄灭的烛火,沙哑的嗓音有些空茫。
“司衍,我们之间没有未来……从一开始,我和你就不该有任何接触,我早该斩断我们之间的联系……”
“我们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是我的心软,是你的‘纠缠’,才让我们这段关系持续至今,现如今……一切都该回到正轨上了。”
司衍只是淡淡地笑,再度靠近了她,将拉远的距离重新缩到了咫尺。
“既然你都明白,是我的纠缠挽留住了你,那么你为什么觉得我会轻易放手呢?”
殷宁再度后退,直至后背抵在了床头上,她盯着黑暗中男人那分明的轮廓,干涩的唇快要咬出血来。
“我记得我说过,我曾经是往生岛‘日蚀计划’中的试验品之一,我因此失去了生育的能力,无法……”
无力沙哑的嗓音戛然而止,涌动在空气中的暖气似乎也冷却了下来。
司衍的眸光微微一凝,短短几秒内,眸底闪过的情绪很是复杂,这复杂的情绪中似乎包含着诧异。
他的一只手与殷宁的手扣在了一起,十指相扣,“……原来你一直在被这种事情困扰……”
殷宁想要抽回被握住的手,却发现司衍比她更强势,完全没有松开的打算。
“说实话,我很惊讶,也有点开心,原来你想过我们的未来……”
殷宁低垂下了头,深深阖眼。
是啊,她是真的想过和他的未来,也曾经真的希望能和他有个未来。
但是……
“可我们之间不会有未来了……”
话音刚落,她的下颚就被几根温热修长的手指抬了起来。
殷宁被迫睁开了眼睛,刚想说些什么,她就被再度紧拥住了。
“只是因为这种原因,你就打算抛弃我吗……?”
低哑沉重的嗓音在耳畔响起,环在她腰际的那只手臂收拢地很紧,像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松开一样。
“这种原因……”
殷宁倏然凉凉地笑了,只觉得有些不现实,“你的父母,你的家族,能接受吗……”
普通家庭尚且难以接受,更别说司家这种真的有千亿财产要继承的世家了。
她自小在破碎的家庭中成长,亲眼目睹见证了自己的母亲那般温柔开朗的女子被虚假的谎言欺骗,在一次次挽回丈夫的心中失去自我,最终爱而不得,抑郁疯魔。
她绝不愿、也不会重蹈母亲的覆辙。
纵然她能感受到司衍的真心,或许他此刻说的每一句话都绝无虚言。
可是……时间是会改变一个人的,现在的想法未必能持续到以后。
三年五载或许尚可以坚持,但十年,十几年呢?
看着别的家庭温馨祥和、其乐融融,他真的不会改变主意,又或者后悔吗?
童年的悲惨回忆加上曾经受过一次伤,已经被厚厚的积雪冰封住的、千疮百孔的心脏再也没有去爱的能力了。
一个人在黑暗中孤身前行久了,其实也会觉得孤单,接触到了温暖,也会贪恋,但比起被抛弃背叛,她宁愿选择前者。
“这些都不是你需要考虑的问题。”
司衍扣着殷宁的腰,另一只手覆在了她的脊背上,深幽的蓝眸沉沉如渊,向来温和的嗓音此刻是无比的沉重。
“宁宁,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真的对我没有一丝感情吗?”
殷宁的喉咙再度哽住了,她想要决绝地斩断他们之间所有的联系,可是此刻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攥紧了手,深吸了一口气,“没有。”
明明早就打算这样说了,可为什么她的心口会传来阵阵刺痛?
喉咙止不住的绷紧,阻止着她的发声。
接下来殷宁所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捅向她自己的刀,一刀刀精准无误地捅在了她的心脏上。
“我不爱你,也不会爱你,一直以来,你所做的一切,在我的眼里都毫无意义。”
说着,她摘下了左手无名指上的红宝石戒指,紧闭上了双眼,随手丢向了黑暗的角落,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司衍的气息沉了又沉,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可即便如此,他却只是执起了殷宁的手指,摩挲着她左手无名指上的戒痕。
“既然不喜欢这枚戒指,那我托人重新定制一枚,直到修改到你满意为止。”
殷宁知道他这是打算纠缠到底了,“你明明知道,这不是戒指的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深藏在她心底的不安有逐渐漫延的趋势。
“宁宁,你要知道,戒指不喜欢可以换……”
司衍依旧摩挲着她的手指,温温淡淡的语调像是再简单不过的日常闲聊。
黑暗之中,那双幽蓝的瞳眸逼视着她的眼睛,陌生而幽冷的气息像是无形的网,将她包围禁锢。
殷宁感觉像是被一双大手扼制住了脖颈一样,无法呼吸,也忘记了呼吸,脑子里只回荡着那句宛若来自黑暗深处的低语。
“但是换人,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