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宁的视线就像是胶住了一样,无法轻易从凌槿夕这张憔悴到快要枯萎的容颜上撤移。
似乎是于心不忍,她主动开了口:
“凌小姐,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一瞬间,凌槿夕的眼里像是突然有了光一样,用力点了点头。
*
医院楼梯间,安全通道里。
楼梯转角平台处的窗户大敞着,冷风呼呼地灌入,彻骨的寒凉。
殷宁走上前去关上了窗,转身看向了跟在自己身后一言不发的凌槿夕。
接着,她又折返回到了门口,关上了楼梯间的大门。
密闭的空间里彻底寂静了下来。
沉稳的脚步声响起,殷宁来到了凌槿夕的面前,开门见山地表示:
“凌小姐,你应该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吧。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可以畅所欲言。”
凌槿夕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头,抿着唇,“昨晚,谢谢你救了我……”
殷宁的目光变了变,凌槿夕昨晚受到惊吓昏了过去,一瞬间造成的过度阴影、创伤可能会导致她丢失一部分记忆,没想到她竟然还都记得。
“没什么,没想到你还记得。”
殷宁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她知道这不是凌槿夕真正想要向她表述的事情。
被殷宁这样注视着,凌槿夕感觉自己的心理压力在不断攀升。
她轻声细语地解释了自己还记得的原因:
“今天早上,我看到网上的视频了,所以无论如何,还是要向你说一声谢谢……”
今天早上的时候,她在新闻软件上刷到了殷宁昨晚从尤加手里救下她的那条视频。
重新回忆起昨晚,她到现在都还觉得大脑处于一片空白的状态。
话落,凌槿夕见殷宁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只是漠然地盯着她,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殷小姐,我可以冒昧地问一下吗,你到底是谁……?”
普通人会有那样的身手吗?
普通人能做到面不改色地将匕首捅进他人的胸腔里吗?
普通人会伪装残疾,坐轮椅,扮柔弱吗?
殷宁看着眼前如此小心翼翼的少女,感觉她就像是一朵随时都要凋零的花蕾,一只手就可以将她捻碎。
如此的苍白、脆弱,几近破碎。
尽管殷宁给出的回应依旧不近人情,可清冷的音线还是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我的身份,应该和你想要表述的事情没有太大的关系吧。”
凌槿夕沉默了,缓缓低垂下了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现在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抱歉……殷小姐……我不该问这么多……”
昨晚在医院的走廊里听到的一切,让她至今无法缓过来,也无法相信。
因为那等同于告诉她,她这些年完全活在梦境里,一切都是虚假的。
她最爱的人,心里其实一直有另一个人。
这么多年来,她被骗得团团转,丝毫未察觉到异常,傻傻地以为她和言褚墨是两情相悦。
就在这时,一只冷白纤细的手搭上了她的肩。
凌槿夕抬起了头,眸底撞入一双猩红如血的绯色瞳眸。
与此同时,那比深冬的风还要凉的女音滑入了她的耳畔。
“凌小姐,还记得我们之前在咖啡馆里聊过一次。你当时问我,如果我是你,会怎么做。”
“当时,我没有给出你明确的回答,是因为我以为你已经明白了,但现在看来,你好像并不明白。”
凌槿夕深深地阖上了眼,“我明白……”
她明白殷宁的意思,也明白自己应该快刀斩乱麻。
可是……
“我做不到。”
单薄到无力的四个音节孱弱地响起。
凌槿夕睁开了眼,一双清透的茶眸里已经浸满了泪水。
她上前一步,攥住了殷宁的衣袖,呜咽的嗓音止不住地颤抖:
“我真的……做不到……”
“殷小姐,我是真的爱他,为了他我可以付出一切,只要他不离开我,哪怕他心里只有你,我也可以接受……”
殷宁垂下了眼眸,从口袋里掏出了纸巾,递到了凌槿夕的面前。
“哪怕他只是在利用你,利用凌家,你也愿意?”
凌槿夕接过了纸巾,但没有擦拭眼泪,泣诉着:
“大哥走了,我和二哥根本无法撑起凌家、撑起凌氏,如果离开了他,凌氏会落入旁系叔叔们的手里。”
“可如果他……”从一开始对你就只是利用呢?
这句话实在是太残忍了,而且凌槿夕也不一定会相信,所以殷宁只开了个头,就没下文了。
接着,殷宁话锋一转:
“凌小姐,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想让我怎么做。”
“不……你误会了……我无法要求你做什么,也没有资格,我只是想再确定一下……”
凌槿夕先是摇了摇头,可又抬起了苍白憔悴的小脸,泪眼婆娑地望向殷宁。
“殷小姐,你真的对他没有一丝感情,以后也不会对他产生任何感情,对吗?”
*
和凌槿夕谈完以后,殷宁率先打开了安全通道的门。
就像是提前预设好的一样,迎面撞进了一个充满清冽雪松香气的怀抱。
她抬起了头,平淡无澜地盯着眼前这张神只般的面庞。
“你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