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了解过平安县的情况后,姜安有七成把握可以拿下平安县,在去的路上,姜安发现明曦虽然不识字,但她的道理总是一套又一套的。
问就是从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
姜安也没有细究。
但每次她提出的问题都能从明曦这里得到高效的解决办法,比如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平安县的事情。
只是虚张声势,给平安县里投了封信,里面的人就慌里慌张地把县太爷给抓起来了。
姜安做梦都没想到,事情能这么轻松。
轻松得有点过于离谱了。
其实是平安县的百姓早就苦县令已久,先前施粥掺土的事情已经引起民怒了,但是百姓们抢了官府粮仓,本来气已经消了,甚至还有点心虚。
可县令转头就调了兵,大肆搜捕之前参与的民众,有些人哪怕没有参与,但只要是沾亲带故的,都被连累了。
甚至还有衙役趁机勒索的。
拿钱消灾,不拿钱,就给爷进大牢里蹲着。
能捞一笔是一笔,谁都看得出来,这太平日子,没几天了。
于是平安县民怨沸天,只差一点火星就能炸了。
愤怒的百姓把县太爷连同师爷一股脑儿地从县衙里硬生生押解到了人头攒动的街口。
县太爷的皂靴在拖行中蹭掉了半边,露出绣着金线的绫罗袜。
师爷的幞头早不知被谁扯去,头发被汗浸成绺,黏在青紫的眼眶上。
平日里在公堂之上威风八面的县老爷,此刻全然没了往日的神气,身子哆嗦成了筛子,双腿发软,若不是两旁有人架着,早就瘫倒在地上了。
姜安看着县太爷,犹豫了一下。
要不要杀。
姜安倒不是心慈手软,只是她不是平安县的人,这个县太爷,对她来说就是一个陌生人。没有怨恨,也没有什么同情的感觉。
这一刀下去,似乎缺了些什么缘由。
姜安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刀柄缠麻,刀刃映出王奉糊满涕泪的脸,倒像照妖镜里现了原形的猪猡。
明曦没有在意王奉,而是眼神转了一圈,在找什么人。
王奉见到姜安犹豫了,以为姜安是忌惮他县太爷的身份,心里害怕了,顿时连忙大喊道:“你不能杀我!”
“我,我有神女娘娘保佑!我还要为神女娘娘建祠立像……”
话音响起的时候,姜安突然想起破城时,两个更夫嚼的舌根:“王县令上月纳的第九房小妾,原是西街豆腐西施的独女,真是可怜,那个闺女今年还不满十三哎。”
旁边的明曦不动声色地给姜安递了把刀。
姜安看了明曦一眼,默默握紧了手里的刀,眼神一冷,转头就把王奉的头给砍了下来。
鲜血四溅,温热的血珠飞溅到旁边同样被押着,早就吓得面无人色的师爷身上,顿时被吓得失禁,当众尿了出来。
姜安冷着脸,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地把师爷的头也跟着一块剁了下来。
这衙役手中抢过来的刀,就是好使。
“好!杀得好!”人群中爆出喝彩的声音。
但也有忌惮畏惧的眼神,流连在姜安身上。那外乡女子腕子还没擀面杖粗,砍头时却利落得像剁白菜。
斜对角茶棚下,更夫老吴的铜锣\"当啷\"坠地。
他分明记得今日早晨,这姑娘还温声细语问他讨热水泡饼,此刻却踩着县太爷的绛红官服,靴底在孔雀补子上碾出带血的泥印。
这是个女人?
这真的是平日里,那些杀只鸡都害怕的女人吗?
姜安眼神扫过在场的众人,浩浩荡荡地带着人去拆刚要建起来的神女庙,明曦的爷爷嘴唇动了动,下意识地上前阻止道:“这是神女娘娘的庙,不能拆,不能拆啊……拆了会有大祸的!”
泥胎碎裂的闷响截断呜咽。香灰簌簌落在老人发间,倒像真落了场迟来的雪。
“大祸?”姜安不为所动:“什么样的大祸?是衣不蔽体,还是食不果腹?”
他们现在就是了啊。
“您看。”姜安刀锋抵住神像空洞的眼窝,“她连自己的金身都护不住。”
玄铁划过彩漆剥落的面庞,露出里头黢黑的芯子。
姜安嘲弄地笑了笑。
她不信神明,神明从没帮过她。
“神女庙的琉璃瓦能挡北风?还是供桌上的三牲能填饥肠?”
姜安手中的刀劈向泥塑的像,“神明渡不了贱籍,那便换我来做这个杀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