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吴皇后躺在宽大的床榻上,双目紧闭,嘴里不停念叨着:“宝儿,宝儿,别走,别走!”
吴皇后从梦魇中惊醒过来,她大口喘息着,神情怔怔,想着方才那个梦,忍不住双手捂着脸,痛哭了起来。
外面守夜的宫女听到里面的动静,连忙趿拉着鞋,急步走了进来,小声问道:“皇后娘娘,可是有什么事,需要奴婢为您去做?”
吴皇后倏然将枕头扔掷了出去,嘶哑着嗓子斥声道:“滚!”
“是,奴婢告退。”宫女一惊,忙低头行完礼之后退了出去。
吴皇后双眼红肿,情绪似乎很是激动,她面无表情地大力揉搓自己眼角尚未干的泪痕,直至面上再无哭过的痕迹。
有多少年了,她没再梦到自己那个无缘的孩子,今天怎么就梦到了,也许是老天爷垂怜她,让她能在梦中得见自己女儿一面。
吴皇后这辈子最为亏欠的人就是自己的女儿——二公主,她私下给自己的女儿取了个小名,就叫宝儿。
宝儿一生下来,就是个长得粉嫩又可爱的女娃,谁见了她没有不夸的,吴皇后也拿她当眼珠子一样如珠似宝地疼,可惜还没等她将将满两岁的时候,就因为一连几天高烧不退,随即夭折了。
可是她的宝儿本不该这么小年纪就去了的,吴皇后每当一想起此事,心口位置就开始泛起密密匝匝的疼痛,她怨恨过,也哭闹过,可是有什么用呢,她的宝儿再也不可能回到她的身边了。
宝儿,是在她最绝望的时候,老天爷给她的恩赐,可到最后,也只是空欢喜一场。
她不止一次问上天,既然命运如此,为何要给了她希望又将其残忍夺走呢?就连这点希翼也不给她……那当初何必将宝儿送来这她身边,让她可怜的孩子经历这人世间短暂又痛苦的时日呢。
吴皇后眼眸中大颗大颗的泪珠又再次涌现了出来,她真的活得好生痛苦,偏又没勇气选择自裁,所以她其实内心深处还挺羡慕前些日子有勇气选择赴死的妩容华,可是为什么死的人不是自己呢?
……
姜芙陪着晏时越在西郊处散步,她挽着其胳膊,巧笑着说些有趣的话儿。
晏时越也嘴角噙笑地看着她,不时也凑上几句,两人间密不可分的氛围,让他们身后跟着的听月看了,暗自窃笑不已,她侧过脸,就看到良午目光一直盯着前方,不,应该是只盯着娘娘。
听月轻蹙了蹙眉,面上笑意也淡了些许,若只是单纯这样看着也就算了,可良午的眼神实在太过露骨了,连她都看得出,更何况别人。
她轻轻咳了几声,以保前面的娘娘他们听不到,而身边的良午却能听到,但旁边的人却似乎还未回过神,听月只得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对方,以示提醒。
良午回过神来,眼神疑惑地看着听月,似是在问她这是做什么?
听月瞪了他一眼,语速很快地小声道:“收起你的心思,别让外人看到了。”
良午面上一怔,他忙垂下了目光,声音轻不可闻道:“谢谢。”
二人之间的这点小官司,也就这样告了一段落。
姜芙和晏时越两人走累了,便随便找了一个亭子歇歇脚,好在身边的宫人一路带着提盒,里面有茶有糕点,正好在这个时候拿出来,放在石桌上,供他们二人享用一番。
姜芙随手从白瓷碟里拿出一绿色小方糕递给了晏时越,柔笑着道:“走了那么久,皇上您也饿了吧,您尝尝,这个绿豆糕,臣妾之前吃过,甜而不腻,挺好吃的。”
晏时越伸出手接过,品尝了一口,点了点头,评价道:“确实不错,阿芙,你也尝尝吧。”
姜芙经常伺候皇上,时间长了,也大概了解他的饮食偏好,其不怎么喜甜食,所以她特地给他挑了这块不怎么甜也不怎么腻的绿豆糕。
她见他是真的喜欢,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这块绿豆糕,随又从碟中拿了一块绿豆糕,这才放下心来,转而笑着给自己拿了一块玫瑰酥,品着清茶,慢慢吃着手中的糕点,也别有一番滋味。
晏时越也颇为享受这难得的静谧时刻,他是个勤勉克己的君主,自登基以来,比起以往的先祖,他在享乐这方面其实很少去做,更多是专注于朝政。
这个时候,忽地听到一阵悠扬的琵琶声响起,伴随着还有似泉水叮咚的古筝声,两者配合较为默契,既温柔缱绻又沁人心脾,让旁听的人也忍不住为之赞叹。
晏时越对乐曲一道本就很感兴趣,他闻着这古筝声,觉得很是耳熟,手指不由轻叩,这不就是静美人那把古筝才能弹出的声音吗?
姜芙微微垂下蝶翼般的长睫,她捻帕轻轻擦拭着朱唇,随即又端起面前的杯盏,掀盖抿了口茶。
等到曲乐声结束之后,晏时越对着一旁的李福禄说道:“去看看,前面弹奏乐曲的人是谁,找到了,将人带过来。”
李福禄俯身行礼道:“是。”
站在姜芙身后的听月不由担心地看了一眼她,见娘娘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她这才心稍稍定了定。
很快,李福禄就将弹奏乐曲的两名宫妃装扮的女子带了过来。
其中一容貌不俗,上身穿素色薄纱蝉衣,领口绣着淡雅绿萼梅花,下着玫红色八宝琉璃暗金裙子的女子,正是静美人,这等冷与艳的搭配,乍一看分外吸睛,这样矛盾的组合,为其平添了一份清冽的美感。
而另一名穿着粉霞锦绶藕丝罗裳,发梳簪花髻,姣好的面容上,一双远山黛眉,双眸含情似笑,玲珑翘鼻,两片微丰的樱唇,微微上扬,露出一对浅浅的酒窝,怀抱着琵琶,迈着碎步,走起路来绰约又多姿,也是个难得的美人儿。
两娇娥袅袅走上前,双双盈盈一礼道:“臣妾参见皇上,姝妃娘娘。”
晏时越挑了挑眉,平声道:“免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