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又添了十来文交给二毛让他再割点猪板油回来,没有就买肥一点的猪肉,怎么也得炼的油出来,没油炒个菜也不能。
二毛拿着四十多文钱,后面跟着二三四毛几个听见割肉兴奋起哄的孩子,一起去了李屠夫家。
且不说家里烧水杀鸡褪毛的忙活,另一边的四人坐着牛车晃晃悠悠也到了凌河镇。
姜老太太曾经来过一次傅家一次,坐在牛车前面指点着方向来到一条街后的小巷,牛车停稳后,老太太上前敲了敲门。
一个身着浅黄细麻衣裙的小女孩开了门,扑闪着两只大眼睛好奇问:“你们找谁。”
“你们家大人在吗,我们是姜家寨过来的,找你们家大人有事相商。”
“姜家寨?那不是我嫂子的娘家吗,娘,我嫂子家里人来啦。”小女孩一阵风似的跑走了,姜老太太他们在门外大眼瞪小眼。
不过也没多长时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身着半旧细麻布衣裳的妇人匆匆赶来。
小姑娘小跑着追上娘亲,气喘吁吁:“娘,他们就在外面,嫂子是不是就要归家,我好想嫂子。”
林氏无暇应女儿的话,拉开半掩的门一眼瞧见门外的四人,稍带无措,“亲家老爷,老太太来了,快请进,幼娘这孩子眼生不认人,怠慢亲家了。”
“休书已写,姻缘已断,不敢当傅太太这一声亲家,我们今日过来是有事相商。”姜老太太不软不硬的回了一句,看到左邻右舍有人探头探脑,也不想在门口现眼,随着林氏进入院内。
待几人进了堂屋坐定,姜老太太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我们今日来,是为了休书一事,月老的红线没有绑紧,解开就解开了,但这封休书我们姜家不接。”
林氏心提了一下,斟酌说道:“月娘这孩子我喜欢的紧,我家幼娘与楠哥儿也想念嫂子,老傅知道我家老太太压着桐儿写下休书,病好后就生了好大一场气,只是老傅素来孝顺,只得暂且委屈儿媳妇一下,待我们夫妻缓缓劝得老太太点头,再接回月娘,不知两位亲家觉得可好。”
姜老太太心下冷寒不已,傅桐他爹病好没有半月也有十天,如果真的想续这门姻缘往姜家寨传个话很难吗,偏偏他们今日上门才如此作态,可见不过是为着面子说的场面话,更甚至是顾及傅桐读书人的名声,不能被人传些不好的话落人褒贬而已。
听林氏的话就知道他们家也是不想闹得难看的,大概在傅家人看来自己就是那光脚的,呵!有个忌惮就好。
“傅太太,那些场面话我们就不说了,也没意思不是,这是休书。”老太太从袖子里抽出一张休书,拍在林氏面前的桌子上。
看着林氏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今日我们这把老骨头来就要把这休书换成和离书,傅桐是个读书人,前途光明远大。”
“我家月娘也是我们家的宝珠,顶着个被休弃的名声也不好找人家不是,傅太太也是当娘的,想必能明白当娘的能为儿女做的哪种地步。”
林氏看着盯着她的这双眼睛,里面有绝不妥协的坚持。
不自禁捏紧了手指,苦笑一声:“不瞒亲家老太太,和离书也好,休书也罢,我都无所谓,只是我儿未必肯。”
暗叹一声,“几位随我来吧。”
这是一处小两进的宅院,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一进的堂屋,从侧面转到后面赫然也是一处一溜儿五间的房屋。
傅家老太太正在堂屋和一个小男孩儿说话,听到有人过来抬起头一看,就看到人群里的姜老太太,腾的一下火就窜了上来。
指着林氏就骂道:“丧了良心的娼妇,老娘刚把这丧门星赶出去,家里好容易过几日清净日子,你转头就把人领回家,你男人死了与你有什么好处,盼着我儿赶紧死好摆布我这把老骨头是不是。”
林氏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傅老太太荤的素的一起砸过来,不禁悲从中来,羞愤欲死,面色惨白。
同行的几人听的都咋舌,顾及着林氏的脸面,眼观鼻鼻观心,装着什么也没听见。
姜老太太皱了皱眉,这老娘们说谁是丧门星呐,娘的,骂自己儿媳妇是娼妇,那自己儿子是什么,绿头龟吗!
你这么个老祸害还活的好好的,她家月娘丧的哪门星,清了清嗓子,正准备骂回去。
只听旁边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小姑娘轻快的声音传来:“大哥,嫂子真的要回来了,我再不骗你。”
只见一个小姑娘扶着一个病弱苍白的年轻书生走了出来,这份病弱非但没有减损他的风姿,愈发衬的眉目有种难描难绘的温雅。
姜老太太可欣赏不来这份病态美,若说之前心底还有三分可惜这么个好孙女婿没了,现在看到傅桐这模样是啥想法都没了,就这么一幅随时断气的模样,万一哪天一病死了,傅家这老太婆不得逢人就说他家月娘克夫,往死里去糟践呀。
眼睁睁看着傅桐苍白的脸色浮现一抹红潮,姜老太太只觉惊心动魄,看着一旁对他们虎视眈眈的老太婆,想着绝不能给这死老太婆借题发挥的机会,忙扭开目光离傅桐远点儿。
林氏忙上前扶着儿子,心碎欲死,狠了狠心:“桐儿,月娘家里来人了,想把休书换成和离书,我已经答应亲家老太爷,老太太了,你若还有余力就把和离书写了吧。”
转身吩咐要哭不哭的女儿,“幼娘,去隔壁请你李叔,顾叔,家来做个见证。”
傅幼娘已经知事,知道和离意味着什么,跺了跺脚气急的唤了声娘,见她娘并不松口,扭头跑了出去。
傅桐不可置信的看着娘亲,和离书三个字冲的他几欲昏厥,咬了咬舌尖维持着灵台的一片清明,喃喃:“为何,娘先前不是这么说的,娘明明说……”
“此一时彼一时,你忍心看着月娘盯着个弃妇的名头被人指指点点吗,世人以讹传讹的舌头就是那杀人的刀,月娘这段日子想必很不好过,就算娘舍下脸面求得她归家,她就能过得好吗。”
仿佛印证林氏的话,傅老太太瞪视着众人,阴森道:“除非我死,她姜月娘这个灾星,这辈子休想踏进我傅家的门,桐儿,你若让姜月娘进门,你就是存心想你父亲去死,你就是大不孝。”
傅桐被这番话砸的摇摇欲坠,踉跄了一下,脸上的潮红迅速褪去,显出比之前更苍白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