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蓝色的上衣,面料和老婆子那件啥冰丝的一样,摸起来凉凉的,滑滑的。
张保福脱了衣服,穿上了新衣服。
大衣柜上镶的那面镜子,今天迎来了第二个照它的人。
“咋样,我穿着咋样?”
张保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怎么看怎么别扭。
这颜色,这款式……他瞅着像是城里人穿的?比如说……前两年来过的周教授,他就适合穿这样式的衣服。
他一个种了一辈子地的老农民,穿这衣裳合适吗?
四奶奶帮他折领子,“我瞅着挺好,你穿着它,看着精神多了。”
“胡扯,”张保福嘴硬,“本来就长的精神,穿啥都精神,跟这衣裳有啥关系?”
“啧啧啧,”四奶奶连啧几声,看不惯这个嘴硬的老头子,“都成老菜帮了,还精神?也不瞅瞅你那年龄!”
张保福嘟嘟囔囔,“年龄咋了,我觉得身体硬朗的很,再干二十年没问题!”
“四奶奶,四爷爷穿好没?”张念秋在门外问,“我进去了?”
“进来吧,早穿好了,在镜子前臭美呢!”四奶奶让人进来。
刚一进门,张念秋就拍上马屁了。
“哎呀,四爷爷,您穿上这件衬衣,看上去也年轻了二十岁,和四奶奶正般配!”
张保福呵呵直笑,拽着身上的新衬衫走了过来,“气派不?”
“气派!”
“我穿着真的合适?”
“当然合适了!四爷爷,您现在身板挺得越来越直了,穿着这件衬衣,气势都出来了,美的很!”
张念秋面不红心不跳,吹捧之词如四山河里的水,绵绵不绝。
张保福笑眯眯的听了一会儿,终于心满意足。
“说吧,买这两身衣服花了多少钱,我们给你。你有这个心是好的,不能让你花钱。”
“没花多少,给你们买了,你们就穿呗!”张念秋不肯说。
四奶奶坐在炕头纳鞋底子,这会也开口劝说。
“你这丫头,你四爷爷让你说,你就说,我们老两口手里有钱,咋能让你花钱?“
张念秋坐到炕上,抱着她的胳膊。
“真没花多少钱,四奶奶,我有钱,我攒了好多钱。给你们买衣服,是我愿意的事,我没花林庭树的工资,我花的是我自己挣的钱。给你们买了,你们就穿嘛,再客气下去,我就要伤心了……”
老两口对视一眼,张保福摆摆手,“算了,丫头的一片孝心,咱就接着。”
四奶奶慈爱的摸摸她的头发,“你呀,是个心善的好孩子。”
她心善?张念秋没作声,搂着四奶奶不撒手。一到夏天,四奶奶身上就凉凉的,抱着很舒服。
“哎哟你热得像火炉,快别挨着我!”搂了一会儿,四奶奶就嫌弃上了。
“不要。”
张念秋耍赖,得寸进尺的把头搁在四奶奶肩上。
放下手里的活计,四奶奶摸摸她的头发,“这是要搬了,舍不得啦?”
“有一点……”张念秋坦白的很,“我最舍不得的就是您了,四奶奶,要不您跟我搬到镇上去吧?”
张保福在旁边嘿了一声,“你这丫头,你自己搬就得了,你还想把我家老婆子给忽悠走?没门!”
张念秋冲他皱皱鼻子。
张保福也过来坐了下来。
“镇上的房子都收拾好了?”
“嗯,差不多了。”张念秋掰着手指头数,“二伯重新给打了张床,还有写字的桌子、吃饭的桌子、四张高凳,四张矮凳,还有五斗柜、大衣柜……”
林庭树还让张二伯给她打了一张梳妆台。
张念秋现在也是有梳妆台的人啦,她的口红、雪花膏、粉饼还有眉笔,都有了去处。
张保福本以为只打张床,因为镇上没炕,他们搬过去需要张床,这会听张念秋说了这么多家具出来,诧异不已。
“窑洞里头的家具,你们不搬走?”
“不搬,我们回村里还要用呢,到了周末我们就回来啦。”张念秋摇头,“再说了,搬过去是为了方便林庭树上班,他不用每天花时间跑来跑去,我时不时还要回村嘛。”
“村里通了电,下一步就是去县里申请,在咱村安装大喇叭广播……”
张念秋早就计划好了。
想安装大喇叭广播,得需要电。现在村里有了电,大喇叭广播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她侃侃而谈。
“等村里有了广播,再通知什么事就不用‘铛铛铛’的敲铁铃铛,也不用让宣传员骑着自行车满村跑了。广播一响,村里家家户户不管在哪,都能听到消息,还听得清清楚楚……“
“正好村里有宣传队,宣传队配上大喇叭,如虎添翼,锦上添花!”
”没事的时候,广播里还能放段戏啊或者放首歌,等到麦收农忙的时候……”张念秋点着下巴思索着,“嗯……麦收的时候就放那首‘麦浪滚滚闪金边’……”
麦收时,放麦浪滚滚的歌,多么的应景!
听着就是一派丰收景象。
四奶奶思索着,试着哼出了下一句,“十里歌声十里香……”
张念秋啪啪鼓掌,“四奶奶,您也会唱这首歌?”
“那咋不会?这歌村里会的人都是跟着知青们学的……”四奶奶拍拍她的手,“你这孩子,咋歌记得,事给忘了?”
呃……有这事?张念秋眨眨眼。
张保福反倒不以为然。
“她那时候才多大,能记住调就不错了。果然是打小就聪明,那么小听过的歌,现在还能记得调……”
张念秋:……
不,她是去镇上,听到镇上的广播在放,所以就记住了,跟小时候一点关系也没有。
不过夸她聪明……嘿嘿,她接受。
张保福听到张念秋的计划,也来了兴趣。
“要给村里安广播,那确实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