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元宵节,学校就开学了。
开了学张念安和张念霞就是初三下学期,陈翠花也没再作妖,张念霞顺顺当当的从村里借了学费,跟着张念安去了学校。
家里少了两个人,一下子冷清下来。
陈翠花跟张满山念叨着她新的烦心事:“你说念平媳妇进门也一年多了,她咋就没个动静?”
张满山正在磕烟灰,闻言不以为意,“念平一直不在家,没怀上也正常。”
“胡说,”陈翠花白他一眼,“那隔上半个月一个月的,念平也能回家住两天,晚上他们那屋里动静闹腾的,啧啧啧,又没闲着咋就没怀上?”
越说越不像话,张满山侧了侧身子,不想搭理她。
他一个当公公的,留意自己儿子和儿媳妇房里的动静……说出去他都没脸做人。
陈翠花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没注意到张满山的不满。
“哎,你说会不会是赵晓芬不能生?”
张满山啪地把烟杆拍到了桌子上,“你可消停点吧,娶了媳妇好几年才怀上娃的也不是没有,你着啥急?”
张满山就不急。
家里日子刚好过一点,念安也马上要初中毕业,这才是家里要操心的头等大事。
考中专还是考高中,这是个问题。
张念安一门心思想考高中,以后考大学。过年期间,爷俩已经为这个问题争执过好几次,谁也没说服谁。
张满山就发愁张念安太倔,不听家里人的劝。
还是太年轻,不考虑家里的实际情况。
要想上大学,还得先上高中。三年高中以后才能考大学,大学再念四年,这算下来满打满算也得七年。
七年,太长了。
再者说了,大学是那么好考的?村里这么多年这么多年轻人,也就当年那些知青们出了几个大学生,之后再没出过。
连能念完初中的都少。
张满山再觉得自家二儿子聪明,会读书,也没自大到觉得张念安就一定能考上大学。
考中专也是条好出路。
他去学校送口粮时,碰见个老师。张满山赔着笑脸请教了一下这位老师,从老师那里知道了不少消息。
中专不仅上学时间短,而且听说有的中专不仅不收学费,学校还给学生发补贴,毕业后还包分配……
全是好事!
张满山理所当然的心动了。
包分配工作,那就是能吃上商品粮,在他浅薄的见识里,分不清考中专和考大学的区别在哪。
没区别嘛。
过年期间,张满山就为了考中专和张念安有过几次沟通,结果张念安油盐不进,还嘲笑他没见识,目光短浅,活该窝在这小山村里……
把张满山气得够呛——张念安那小兔崽子,就没把他这个老子放在眼里!
这爷俩不太平,家里其他人反倒太平起来。
陈翠花也没空找张念霞的茬,也没空挑赵晓芬的刺,就围着这爷俩调停纠纷了。
元宵节刚过,张念安就背着行囊去了学校,临走时给张满山撂下一句话。
“爸,我是一定要考大学的,你少管我的事。”
张念霞在他身后低着头,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张满山的鞋子追着张念安扔出了十几米,看着头也不回的小儿子,他跳着脚把鞋子捡回来,骂骂咧咧的回了家。
儿子真的不听话,老子也拿他没办法。
有个不听话的张念安挡在前头,他现在是真没空操心张念平两口子怀没怀,生不生的问题。
反正儿媳妇已经娶进了门,早生晚生迟早要生,着哪门子急。
他不急,陈翠花急啊。
在陈翠花心里隐隐有个担忧,她不敢跟人说,连张满山那也没敢露一点口风。
当初念春也是嫁了人好几年没个动静,如今念平娶了媳妇一年多也没个动静,还有那死丫头,嫁人都两个多月了,也没听说她那传出好消息……
一连三个子女都不顺利,陈翠花心里也开始犯嘀咕。
莫不是她没把孩子生好,一个个的都有毛病?
不能吧,她当初可是进门没多久就有了喜,满山也没毛病……
不可能!
她没事,满山没事,她生的孩子肯定也没事。
有事的一定是别人家的孩子。
呸,那个李前程听说又娶了个老婆,不是也没动静?说不定就是李前程不能生。
念平两口子没动静,那一定是赵晓芬的毛病。
至于那个死丫头……呸,白眼狼,不孝爹娘,没孩子就是老天爷给她的报应!等她生不出孩子,看她还能不能当稳书记夫人。
把张念秋抛到脑后,陈翠花一门心思操心着张念平两口子。
她抽空回了娘家一趟。
头几年陈翠花不爱回娘家,自从老娘去世后,她回去的次数就更少了。回去干啥?哥嫂不待见她,她娘家嫂子一看见她,脸拉的比驴还长。
陈翠花也是有骨气的人,不爱看她嫂子那张驴脸,干脆就少回娘家。
直到这两年,村里日子好过了,她手头也宽裕点了,哥嫂托人给她捎信,说想她了。兄妹俩才算是恢复了走动。
她娘家嫂子对她态度也好了不少——最起码现在陈翠花回娘家时,她嫂子脸上也能看见个笑模样。
她回娘家是要跟她嫂子打听点事。她嫂子娘家那边好像也有个神婆,听说手里的神符香灰是个好东西,女人一喝就能怀上孩子。
要不是她熟悉的那个沈婆子去年夏天就见了阎王,她也犯不上回娘家求她嫂子。
陈翠花偷偷摸摸跟着嫂子走了一趟,求回来一道符,一把香灰,一包不知道是啥玩意的草根树皮,里头好像还有死蜈蚣和死蝎子。
熬药的时候,陈翠花看到干瘪瘪的蜈蚣蝎子,心里都在打颤。
熬好后,把求来的符烧成灰,跟着香灰一起倒进熬好的药汁里,把药汁倒进了一个大粗瓷碗里。
熬好的药汁浓得像墨,闻着又苦又臭又腥,陈翠花没忍住,干呕了两声。
哎哟,这个味……幸亏不是她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