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枣枝跑过来时,就看到小满被一个陌生男人抱在怀里,离河边很近。
她疯一般地跑了过去,把张念秋都甩在了后头。
张念松抱着小满,正恍恍惚惚,突然怀中一空,抱着的小女孩被一个女人抢了过去。
何枣枝抢过孩子,连退数步,离他远了一步。
刚跑近前,她就闻到这男人一身酒味,喝醉酒的男人,对她和小满来说,就是噩梦。
以前陈新良就爱喝猫尿,喝醉了就打人,打她也打小满。
小满哭,是不是被这男人吓到了?
她一迭声地哄孩子:“小满不怕不怕,妈妈在妈妈在……”一面警惕地看着对面陌生的男人,眼底全是防备。
在南市,她听过不少抢孩子的事,没想到回到村里竟然也有这种事。
“念松哥?”张念秋过来时, 一眼就认出了和何枣枝对峙而立的男人是谁。
大伯家的二堂哥张念松。
她和张念松打交道不多,有印象的一次还是两年前,张念松的老婆突然找到她发疯,她反击后还提点了一下他……
再然后……她从南市回来后,就是听闻关于张念松的一系列噩耗。
打那以后,明明是一个村子住着,可张念松就像失踪了一样,极少出现在人前,或者说出现在她面前。
后来,她村里南市两头跑,张念松也去了镇上工地干活,他们两个能碰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今天她和林庭树办喜酒,没想到他也来了。
张念松怔怔的看着被何枣枝抱在怀里的小满,嘴唇嚅动:“家玉……家玉……”
张念秋叹了一口气,上前拉住他:“念松哥,她不是家玉,她叫小满。”
她的声音让张念松回过神,喝过酒的脑袋也清醒几分:“念……念秋?”
张念秋温声道:“是我。”
“你……你咋来……来河边了?你赶……赶紧回去,今儿你结婚……恭……恭喜你呀……”张念松口齿不清,说话都有点结巴,却还记得今天是张念秋办酒的好日子,赶她回去。
张念秋扶着他:“你这是喝了多少?”
“没……没喝多,你放……放心……我没喝……喝多……”张念松逞强。
行吧,张念秋确认了,这确实是酒劲上来了。
她回过头,对何枣枝说道:“枣枝嫂,这是我堂哥,他应该对小满没恶意,可能有什么误会。”
何枣枝听到张念秋叫那男人念松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搞错了。
这男人也是张家庄的,名字和念秋的那么像,都有个念字,应该是她的本家堂哥。
她摇摇头,“是我太急了,没搞清楚事情原由,你堂哥没事吧?”
看着醉的不轻。
张念秋问张念松:“你怎么样,能自己回去吗?”
张念松挣脱她的手,摇摇晃晃往回走:“能……能回,你回去吧,不用……不用管我……”
张念秋站在原地,就看着他一摇三摆地往前走,何枣枝抱着小满也在看。
小满见到张念秋,委屈地喊道:“姐姐,你给我的花花掉河里了。”
她小手指着河面,可那朵红色头花早已漂远,不见了踪迹。
小满扁扁嘴,又想哭了。
头花?张念秋看向她头上,两个小羊角辫,早上她帮着戴上的两朵红色头发,只剩了一个孤零零的顶在头上。
她垂下眼,看着落在不远处的一根长树枝:“小满是想拿树枝捞头花?”
小满委委屈屈地点点头。
何枣枝追问:“你头上戴的好好的花儿,怎么会掉进河里?你还去捞,河边多危险,妈妈有没有跟你说过?”
小满眼中噙满了泪花,一眨眼,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妈妈,我不知道怎么掉进去的,不是我扔进河里的……”
她扁着嘴看着张念秋:“姐姐,小满很乖的,不会乱扔姐姐送的头花。”
张念秋把她抱了过来,给她擦眼泪:“好的,姐姐知道小满很乖,头花掉进河里也不是小满的错,所以小满不要哭鼻子了。”
陈小满搂着她的脖子,无声地流眼泪。
何枣枝又把她抱了回来,“还是我抱着吧,一会儿她的眼泪弄脏了你的新衣裳。”
张念秋把小满还给了何枣枝,“枣枝嫂,你也别责怪小满了,她已经很难过了,”她摸摸小满的小脸蛋,“别哭了,河边风大,一会脸吹皴了就不好看了。”
何枣枝从兜里掏出手绢给小满擦眼泪,也哄她:“不哭了,姐姐没怪你,今天你念秋姐姐结婚的好日子,不兴哭鼻子。”
小满自己拿过手绢,笨拙的给自己擦眼泪。
张念秋看着她,笑了:“这就对了,姐姐那里还有头花,一会儿再送你两朵,还是红色的,好不好?”
小满看看何枣枝,明显心动了,但又没得到妈妈允许,有点迟疑。
何枣枝笑了,点了点她的额头,“还不快谢谢你念秋姐姐?”
“谢谢姐姐!”小满听话,极乖巧地向张念秋道谢。
张念秋摸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小事一桩,不用谢。”
围在河滩另一边的小孩也围了过来,这些孩子跟张念秋也熟,也凑了过来:“念秋姐,你给她头花,给我点啥呀?”
张念秋低头,看到是村里出了名的淘气小子,故意逗他:“也给你两朵头花,你把头发留长了,也能扎。”
“哈哈哈……”一群小伙伴都笑起来。
小男孩摸着脑袋,嘿嘿傻乐:“我不要,我是男子汉,才不戴小姑娘戴的头花。念秋姐,你给我一颗糖吧,我想吃大白兔奶糖。”
今天流水席桌子上放的糖都是硬块糖,没有大白兔奶糖。
“想吃奶糖啊?”张念秋沉吟,目光从这群孩子身上依次扫过,“也不是不行,不过你们得告诉我,你们大冷天的跑河边干什么?”
“捡鹅卵石……”
“斗石头……”
一群孩子争先恐后把捡到的漂亮鹅卵石献了出来,给张念秋看。
就连抱在何枣枝怀里的小满,也努力从两个兜里各掏出好几块石头。
“你们在斗石头啊?”
“对,我们都捡好了,小满捡的慢,我喊她了,她说让我们先玩……”一个小姑娘怯生生的回答。
另一个大一点的孩子拉拉张念秋的衣摆,“念秋姐,念松哥是想救小满,他以为小满掉进河里了……”
“对,他跑过去时喊的是‘危险——不要去河里——’……”
这句话得到了诸多伙伴的认同。
何枣枝有点羞愧。通过小孩子七嘴八舌的讲述,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她家小满站的离河边太近,念秋的堂哥看到后以为小满有危险,跑过来把小满抱离了河边……
她却不分青红皂白,以为那男人心怀歹意……这事,她真的错怪人家了。
“念秋,你看这事闹的,你堂哥家在哪,我得去给他道声谢。”
张念秋回过身,张念松已经走远,只能远远看到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
“不用了,他应该没放在心上。”
何枣枝也在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念松,念松……这个名字好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张念秋给她解开了疑惑:“他是陈小云的丈夫。”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