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的小院一团和气,连一开始对何枣枝住进来有意见的孙文斌,现在也接受了何枣枝母女俩。
门市部也被张红梅管理的井井有条。
张念秋在南市转悠了一天,买了几盒彩色粉笔,还有两桶黑色油漆,就坐车回去了。
“你是说,要重新再做两块新的黑板?做那么多黑板干啥用?”张满田不解地问。他脚边放着张念秋买的两桶黑漆。
“看你,让你做你就做,问那么多干啥?”王月兰推了自家男人一下,转过头对着张念秋笑道,“念秋啊,你这事找你二伯就对了,放心,准保把你要的那种能立着、能搬着走的黑板给做出来。”
“二伯肯定没问题的,”张念秋也笑着回应,“他打的柜子啊、箱子还有桌子,用着舒服着呢。”
张满田的木工手艺摆在那,一块小小的立式黑板,难不倒他的。
两个女人说的热闹,张满田已经闷不吭声去扒拉他攒的木料了。
“你这次去南市,见到念杏这丫头没?你瞅着她咋样,有没有生气?”
“生气?”张念秋摇摇头,“没有啊,她挺好的,和以前一样。”
王月兰松口气,放下心来。
“那就好。这丫头,你说说她现在脾气咋越来越大,一句话不称心,甩头就走,直接跑市里去了。”
“啥话说的不对?”张念秋好奇。
“这事也没啥不能说的,你也不是外人,”王月兰没隐瞒,“其实也没啥大事,她这过了年眼看就满十八了,我寻思着,该给她好好寻个婆家……”
王月兰一说到念杏的年龄,张念秋就知道咋回事了。
怪不得念杏会跑到南市去。
这丫头现在最羡慕的就是红梅和小郑公安之间的爱情故事,正憧憬着自己也能像张红梅一样好运,遇到自己的“白马王子”。
现在家里突然说要给她相看,一时想不通也情有可原。
少女心,可以理解。
张念秋默默听着王月兰的抱怨。
“家里两姐妹,念桃招了亲在家里,这个小的就想着能让她好好嫁出去。念秋,你说说,我当亲妈的我会害她?
我这阵子到处托人,帮着打听好人家,最主要的是打听清楚未来婆婆的性情。
你说说,我好不容易给她寻到一家不错的,就想跟她说说,找个时间让他们两个年轻人自己相看一下,结果她说啥也不愿意。”
“她不愿意,还冲我嚷嚷,说我啥啥包办婚姻……把我气得呀,险些背过气去。”
王月兰似乎当时被气狠了,这会儿说起来貌似还动了气。
“念秋啊,你给评评理,有这样说自己亲妈的吗?这孩子越大越不像话。”
张念秋光笑不说话。
“你别不说话啊,你给评评理……”
王月兰的话被抱着木头回来的张满田给打断了,“你让人念秋评啥理?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她是能说你这个当婶娘的不对,还是能管得了念杏?你自己当亲妈的都管不了,你让念秋咋管?”
“你个张满田,尽往歪处想我,”王月兰对念秋道,“别听你二伯混说,我没那意思,我就是……就是心里不舒坦,看到你了就想说两句,说出来了心里就舒服点。”
张念秋点点头:“这我懂,心里有啥不舒服的,有人能发发牢骚也是好的。”
王月兰一拍大腿,“可不就是这句话,还是你这丫头贴心,”她白了一眼张满田,“哪像你二伯,大老粗一个,一听我说这些就不耐烦。”
张满田呵呵笑,“是是是,我是个大老粗,委屈你王月兰同志了。”
张念秋噗嗤笑了,王月兰脸红了,“你当着孩子面说啥呢?”
“小发财呢?”来了这么久,还没见到念桃姐和小发财,张念秋问道。
“他妈他爸带着他去县城,给他照像去。嗨,现在年轻人花样多,也是听念杏回来说的,说城里都流行给孩子拍相片,啥百天留念,一周岁留念,两周岁留念……每年过生时都照个相,长大了看着相片有个纪念。”王月兰提起小孙子,满脸堆笑。
张满田眯着眼比划着手里的木料,一边搭话,“啥留不留念,我看啊就是有钱烧的。”
“你这老头子,啥老思想,以前没钱时就不说了,现在有钱了给小孙子照个像,你心疼啥你?”
张满田退让了。
“我可没说心疼钱,你不许回来当着孩子面瞎说。”
王月兰又白他一眼,对着念秋道:“瞅瞅,这就是你二伯,说的话都不认,刚说出来就要收回去。”
张念秋微笑地看着这对夫妻的互动,这是相处多年、相濡以沫的夫妻日常,温馨平淡,却又隽永。
张满田黑黝黝的脸膛有点泛红,“行了,当着孩子面你瞎说啥,念秋啊,别听你婶娘胡说。”
王月兰站起身,“中午在这吃吧,念秋你想吃啥?婶娘给你去做。”
“不了,”张念秋站起身,“我还有事要去找四爷爷,我就不在这吃了。二伯,做黑板的事就交给您了,您用点心,早点做好。”
“急着用?”张满田抬起头。
“嗯,我想在咱村和陈家湾都弄个宣传板报,越早做出来越好。”张念秋说出自己的打算。
听到她有正事用途,张满田点点头,“成,这两天我赶赶工,给你做出来。”
“那先谢了,我就先走了,婶娘你别送了,留步吧,我走了。”
张念秋晃着两条麻花辫走了,王月兰守在门口,看她走远了才回院里。
“唉。”
“你叹啥气?”张满田抬头看她一眼。
“不说了,说了你又要数落我。”
“那可不一定,你说说看。”张满田挑好木头,拿出刨木工具,开始忙活。
王月兰拉了个小板凳坐他旁边,“她爹,你说说,念杏这丫头心里到底咋想的?我托了多少人才挑中的这户人家,父母厚道小伙子也踏实能干,她有啥不愿意的?”
张满田一下一下地把木料刨平,刨出的锯花落了一地。
“你呀,纯属瞎操心。”刨了两下,他拿起木料眯着眼睛看平整,又放下继续刨,“你觉得好没用,得念杏觉得好才行。这嫁人,是她嫁,一辈子的大事,还是得看她自己乐意不乐意。”
王月兰又叹口气。
若是念杏也有念秋和红梅的好运气,她当然也用不着操心。
“念秋有林书记这样的好对象,红梅也找了个城里的公安,你说,咱家念杏到底差哪了,咋没人相中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