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旺发跑了,张念秋跑不了,被张保福逮住,又数落了一通。
张念秋认错态度良好:“嗯嗯,四爷爷你说的对,这次我又冲动了,下次我不会了,真的!”
唉,一说就认错,下次她还犯,这丫头是一点亏也不肯吃。
张保福心累的挥挥手,放人走了。
出了丑、丢了人的张旺发又躲在了家里,一连几天没在村里看见他的踪影。
他在,张念秋不怯。他不在,张念秋更无所谓了。
村里的拖拉机去南市,张念秋、张念杏、李秀秀和张来娣都搭车一起走。
路过镇上,拖拉机停到了镇政府门口, 张念秋去送做好的糖渍草莓。
等了十几分钟后,张念秋出来了,跳上车,拖拉机突突突一路开往南市。
这是张来娣第二次坐拖拉机。
第一次是拖拉机刚买回来那次,她躲在树后满眼羡慕,但她不敢往前凑。
是念秋姐看到了她,把她叫了过去,推到了车上。
那次的坐车经历,张来娣在无数个夜里回忆过,没想到她还有再坐一次的机会,而且是坐这么长时间。
在她脚边放着一个手提袋,里面装的都是她的东西。
有四奶奶给她找的几身衣裳,有念秋姐给她买的牙刷和牙膏,念秋姐让她每天都刷牙,经过几天的适应,来娣已经习惯了牙膏的味道。
除了这些,念秋姐还从镇上供销社里,给她买了一小盒蛤喇油,让她抹手。
张来娣的手,和以前的张念秋有得一比,一样的粗糙,手上到处是破裂的小口子,还有掌心的厚茧子。
张来娣双手背到身后,不敢接张念秋递过来的蛤喇油。
“快拿着。”张念秋把她的手从身后拽出来,把蛤喇油放在她手心。“别舍不得用,你学的绳编是用手的活,对手部皮肤要求较高,你得每天用这个油,尽快把你的手给养回来。”
张来娣握着手心里的一小盒蛤喇油,只觉得又烫手又沉重。
念秋姐对她这样好,她以后要是还不起,怎么办?
张念秋看穿了她的想法,拍拍她的脑袋:“想那么多干啥,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还愁没有回报我的地方?”
“嗯!”张来娣握紧手中的蛤喇油,重重点头。
蛤喇油就装在来娣的衣服兜里,这几天念秋姐也一直叮嘱她多抹手。
不过几天没做粗活,张来娣就感觉自己手上的小口子少了许多。
拖拉机突突突地开着,迎面的风微暖。
车斗里女孩子说说笑笑,时不时就爆发出一阵笑声。
张来娣则趴在拖拉机车斗壁上,不错眼珠地盯着路边的景致。
一直在村里生活,连镇上都没去过的她,这一趟出门就像是刘姥姥初进大观园,开了眼界。
路边的树、农田、房子、包括走在路上的人,都让她新奇。
到了城里,宽阔的大马路,拖着两条长辫子的公共汽车,还有嘀嘀响着喇叭的小汽车,叮铃铃响着铃,从她身边骑过去的自行车,一切都让她应接不暇。
村里有自行车的人家不过两家,可这城里的自行车多的她数不清。
张念杏揽着张来娣的肩,笑着问:“来娣,城里好吗?”
张来娣激动的点点头,脸蛋因为激动而泛红:“好,城里真干净,城里人穿的也干净,房子也干净,还有城里的路也干净……”
村里的路是土路,天晴时粘一裤腿的土,下雨时踩一脚的泥。城里的路面铺的平平整整的,念秋姐说这是……这是柏油路。
拖拉机开到了南市门市部,张念杏几个收拾带来的干货和水果,张念秋则直接带着张来娣去李阿婆家认认门。
拐进胡同刚拐过一个弯,张来娣的眼睛就又睁大了。
这条小胡同和外面的大马路,就像两个世界。
小胡同里弯弯绕绕,随处乱搭的小棚子把过道挤得只剩一条窄窄的小道,地上随处可见的污水和垃圾。
张来娣小声问:“念秋姐,城里也有这样破的地方吗?”
“当然有,”张念秋拉着她的手,小心地避让着地上的脏污,“贫穷疾苦哪里都有。”
走进这个狭窄逼仄的小巷子,才让她想到了一个一直被忽略的问题。
张来娣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她每天来李阿婆这里学编络子,进进出出的,来娣的安全怎么办?
这条小胡同治安并不好,从每次她从李阿婆家回去,李初一都要坚持把她送出胡同就能看出来。
她的身手李初一心里是有数的,可明知如此他还要坚持送她,只有一个解释,他不想让她看到这个胡同里暗藏的污浊。
可来娣呢?
就算她在南市时,她每天可以接送,可她总是要回村的。
来娣没学成之前,她是不打算让她回村的。她回村之后,来娣还要继续在南市待着,还要每天来李阿婆这里学手编,那她的安全怎么办?
张念秋琢磨着这个被她忽略的问题,来到了李阿婆家。
还没进屋,张念秋就听到屋里人不少,热热闹闹的,而且还有一个很耳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