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这天早上,一大早张念秋的门就被拍得砰砰响。一开门,一窝儿姑娘涌了进来。
“念秋,你怎么啥也没准备啊,今个小年,一起去镇上赶集去。”张红梅看到她头未梳脸未洗的样子,就嚷嚷开了,“张念杏,昨个不是让你来通知她了吗?”
张念杏噘嘴:“说了,可念秋姐非说没意思,懒得去。”
所以今天一大早,她故意什么也没说,让一堆人一起上门请人。
张红梅推着张念秋去梳洗,“啥没意思,小年这个集最热闹了,人多得不得了,”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的帮腔,“是啊是啊,还有卖各种小吃的卖春联窗花的,卖鞭炮和元宵灯笼的。”
张念秋本来不想去是觉得没啥可买的,被人一提醒她才意识到这个年代还可以放鞭炮。还有窗花,春联……
可以买的东西还有很多。
她马上道:“等我,我很快。”
快手快脚洗了脸,梳好头发,她穿戴的整整齐齐,和众人一起出门。
门一开,和赵晓芬、张念霞撞个正着。
赵晓芬一愣,迅速反应过来:“哎哟,你们也是来喊念秋一起去逛年集的啊?一起啊。”
去就去呗,大过年的,谁也不想惹出不痛快,所以赵晓芬带着张念霞顺利地加入了人群中。
可惜张念秋太受欢迎了,亲嫂子和亲妹子也没找到机会和她多说几句。
到了镇上,一个不注意,张念秋人影就不见了。
赵晓芬左右张望,到处是人头攒动,穿的衣服颜色也差不多——这一天的大姑娘小媳妇,只要有,基本上都把红袄穿出来了。
“你姐呢?”
她问张念霞。
张念霞摇摇头:“没注意,一转眼就不见了。”
赵晓芬撇撇嘴,眼尾上下扫了扫张念霞,哼了一声转身朝前走。
她没招呼张念霞跟上,可她知道张念霞不敢不跟上。张家已经丢了一个姑娘,再丢一个也不稀罕。
昨晚上她们约定今天一起来逛年集时,赵晓芬就已经把话说头里了:“我可没空招呼你,你自己跟紧点。要是丢了不赖别人,就赖你自己。”
趁赶集的时候和张念秋套套近乎的机会错失了,赵晓芬可惜不已。她把一肚子气发泄在了购物上。
炒瓜子、粘了糖粉的硬糖块、还有过年时才舍得买的猪油点心,一纸包一纸包的,全扔到张念霞怀里让她拎着。
姑嫂俩一前一后在人堆里转悠。
张念秋则是正逛街的时候被人拉到了路边说话。
“你回来了?”那林庭树呢?
常青一看她那样就知道她想问什么。
“再等一天,县里开全年表彰大会,开完了也就回来了。”他拎拎手上的东西,“我回来是为了这个。”
张念秋望过去,哟嗬稀罕物——四根冰冻带鱼。
张家庄自己有河,河里有鱼,想吃鱼的孩子会自己做个吊钩或者鱼篓,下到水里,第二天捞起来或多或少有点收获。
海鱼就见得少了,或者说基本没见过。
最起码在她来这一年里,她没见过张家庄有人吃带鱼。记忆里也没有这道菜。
“这是你买的?”她兴奋起来,在哪买的,她也去买。
牛头镇还有能弄来冰冻带鱼的牛人,她一定要认识认识,没准以后还能多个朋友多条路。
常青朝她甩了个鄙视的眼神,“你想啥呢,拿着,这四根带鱼是林书记的,他交待我给你就成。”
他正准备往张家庄跑一趟,结果就是这么有缘,街上就碰见了。
“他的?”张念秋伸手接过带鱼,“怎么回事,你和我说清楚呗。”
“嗨,其实这事也简单。就是市里给县里分了点带鱼,正赶上底下各镇的人去县里开会,好嘛见者必须要有份,就一人分了点。”
林书记不愧年轻书记,长的帅抢东西的本事也强,别人都抢了三根四根,他抢了六根。
常青抱着六根带鱼开了车就往回跑。
不跑不行,过个夜估计这鱼就要易主了。
六根带鱼,分他两根,常青心里也是美滋滋的,就连衣服上沾染了一身难闻的鱼腥味他也不介意。
“你还买啥?”常青问。
张念秋拎着鱼,“随便转转,想买剪纸窗花,没看到在哪呢。”
“剪纸?”常青指了个方向,“往年都在那头,过去看看。”
刚送出去的带鱼又重新拎了回来,常青陪着张念秋逛集市。
“念秋妹子,你在县里领导那露脸了知道不?”常青小声说道。
露脸?张念秋投以疑惑的眼神。
“你们村的那个集体合作社,曹书记专门问起了。”常青给她传递机密消息,“林书记汇报的时候还专门提到了你。曹书记对你很感兴趣,问了不少问题。”
这么回事啊,张念秋听的很淡定。
“不是,你怎么一点也不激动?”他一个站在旁边旁听的与会人员都激动的不得了,当事人竟然跟没事人一样。
“这才提了一次,估计我张念秋这三个字转天就在曹书记那里忘记了。”张念秋真的淡定,她现在才刚刚起步,成绩也没做出来,现在就得意就有点太早了。
常青朝她挥挥手。
真没意思,他打赌输了。
会议结束后,他和林书记聊天的时候不知怎么就聊到了这个事,他笃定张念秋知道自己的名字被县里领导记住,一定会兴奋得不得了。
可林书记却持相反意见。
他闲的无聊就提出打个赌。
啪,他想扇自己一个嘴巴子,该,让他没事就得意忘形。
他只是个朋友,怎么能比上这两人心灵相通的默契呢!
悔之晚矣,悔之晚矣呀!
张念秋知道他拿她跟林庭树打赌,还赌输了,一点也不同情。
“十赌九输,你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