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是在张保福家吃的,少了个常青,多了个张念杏。
手擀面筋道有嚼劲,过了凉水再浇上蒜汁黄瓜丝,大夏天吃着清爽可口。
吃完面,张念杏邀请张念秋跟她一起回家住。
“念秋姐,要不你跟我回去住?咱俩睡一屋,还能说说话。”拉着张念秋的手,张念杏撒娇。
张念秋还没来得及说话,张保福听到了,瞪起眼神:“你这丫头,请你吃了面,吃完了还给我抢人?”
张念杏忍不住笑出声:“四爷爷,我想和念秋姐一起睡嘛。”
“那你也住下来,屋子你四奶奶下午都收拾好了,都是现成的。”张保福指挥,“长明,你回去时拐满田家一趟,告诉他念杏今天在我这里住下了。”
“成啊,”李长明应了一声,放下碗抹了下嘴,“保福叔,今儿谢谢你和四婶的面,吃的过瘾。”
四奶奶笑眯了眼:“过瘾改天再来吃。”
“成,”李长明一口答应,“改天我拎着面粉来,让四婶给做。四婶这擀面条的手艺真是没得说,比我家那口子强。”
张保福与有荣焉:“那是,我家这口子灶房上的手艺,咱村里也是顶呱呱。”
四奶奶嗔怪地瞪了老头子一眼:“满嘴胡说,让人笑话。”
张保福一瞪眼,“说的是实话,谁笑话?长明,你说我说的对不对?林书记,你说呢?周老哥,你吃着这面味道咋样?”
他一连问了一圈,得到了一堆好评,然后笑呵呵地看着四奶奶,笑容舒展。
四奶奶和四爷爷相对而笑的画面映入张念秋眼里,她唇角也泛起微笑。正笑着感觉有人看她,她一抬眼,对上了林庭树看过来的视线。
“念杏,进屋吗?”垂下眼,拉了拉正笑呵呵看四爷爷四奶奶逗嘴的张念杏。张念杏又交待李长明:“长明叔,那麻烦你拐我家报个信,我今儿就在四爷爷这边住下了。”
“成,你们两个丫头去好好唠唠嗑吧。”
有人回家给报信,张念杏放下心,打了声招呼,和张念秋手拉着手就进了屋,很快,屋里亮起了油灯。
窗户纸上透出隐约的人影晃动。
林庭树扫了一眼那屋子,收回视线就和周教授满含深意的视线撞个正着。
“你小子有情况啊。”周教授凑过来压低声音,“等会再问你。”
说完这句话,周教授就过去和张保福坐在石榴树下开始唠嗑。看着背着手走过去的老头,林庭树摇头失笑。
屋子里,张念秋和张念杏都散开了头发,互相给对方梳发。先给的张念杏梳,梳完后换张念秋坐下,张念杏给她梳。
张念杏拿着屋里的木梳,轻轻地从乌黑的发丝里插入,然后就感觉顺滑地一溜往下,顺得不得了。
“念秋姐,你发质真好。”煤油灯下,张念秋的发丝像是锻子般闪亮,因为白天一直辫着麻花辫,这会发丝微微弯曲,就像大波浪,披在肩上又洋气又好看。
“你身上也好香。”张念杏弯下腰,趴在她脖颈处,鼻子抽动不停地闻来闻去。
张念秋被她弄得痒痒,轻轻推开她搞怪的脑袋:“你闻什么呢,像小狗一样。”
“闻你身上的香味啊,好闻。”张念杏手脚并用抱住她不放。
张念秋被抱得不自在,“别抱了不舒服,你们怎么都喜欢抱人……”
无意识的抱怨被张念杏听见了,“你们?们是谁?还有谁抱过你?”她声音压得低低的,“林书记吗?”
“没人,”张念秋又觉得脸开始发烫,下午的那个画面又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流氓!
“我明明听到了,你说的是们。”张念杏才不信,她搂着张念秋,扭来扭去:“念秋姐,你告诉我嘛,是不是林书记?他抱你了?”
“没有。”张念秋强撑着不露出异样,“你怎么会猜他,我们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刚才吃面时,他看你好几眼呢。”张念杏觉得自己明察秋毫。吃面时看,下午他们说话时,还对着念秋姐笑,拍念秋姐的脑袋,很亲密的样子。
林书记啥时候跟别人这样过?没有嘛。
“我总觉得,林书记对你和对别人不一样。”张念杏梳通了最后一遍头发,把梳子放回了抽屉里。
这是她作为女性特有的细腻第六感,从那天在她家,林书记暴喝了张念平开始,她就有了这种微妙感觉。
那一时刻的林书记,像极了关心则乱。
四奶奶敲门,又给她们送来了一个新的枕头和盖的薄被子,然后在她们屋里坐着聊了好一会儿天。
回了屋,四奶奶对张保福说:“没事,看不出来难过,刚才聊天开心着呢。”
张保福嗯了一声,过了半晌叹口气:“这丫头是真的跟她爹娘离了心了。”
正铺炕的四奶奶手下没停,接腔道:“那也是那两口子活该,都是从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就可着这一个欺负。”
铺好炕,她在炕沿上坐下,“多好的姑娘啊,长得又水灵又能干,也不知道这两口子是不是眼睛被屎糊住了,把那个整天娇里娇气的老大当宝贝,现在呢,不是也成村里的笑话了。”
“行了,这话你不能说。”
“知道,这不是咱俩闲聊天嘛。铺好炕了,赶紧睡吧。”
院子里静了下来,在村子另一端的张满山家,陈翠花正在等门。
“别等了,把门关上,睡觉!”
“睡什么睡,念平没回来呢,”陈翠花瞪了张满山一眼,“全怪你,你说你打他干什么。和赵家的亲事不成,咱们好好劝劝他,不就得了。你非动手。你啥时候打服过他?”
她小声嘀咕了一句:“除非你像秋丫一样,把他腿打断,他才服你。”
正抽旱烟的张满山瞬间暴怒,腾地站起来把手里的烟杆摔到了地上:“你少在我面前提她。”
死丫头,他不过气头上说了一句过头话,她就真敢出了这个家门,头也不带回的。
这是不认他这个爹,不认陈翠花那个娘了啊。
白养了!真是白养她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