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主意,大家听听,说出来一起讨论讨论?”
林庭树看着气鼓鼓的张念秋,温声问。
张念秋其实已经没那么生气了,她一向如此,脾气来得快去的快,一炸三丈高,撂爪三秒忘。
她点点头,听听林书记要说什么。
她不再硬刚,李长明也松了一口气。
这妮子,这性子,真没看出来。回头得好好说说她,不能这样办事。这是林书记脾气好,不和小姑娘一般见识,换个心眼小的,不定得吃什么亏。
林庭树坐了下来,拿过一张纸,边写边说。
“……合作社的收入中,刨去各种成本、开支,各种费用后,所盈利的部分留出继续扩大经营的资金,剩下的部分才拿出来分红。”他环视一周,问众人,“这部分大家有没有异议?”
张念秋毫不迟疑的点头,李长明也随即点头,张保福慢了半拍,也点了头。
“假设把盈利部分分成十股,继续经营占六股,拿出去分红部分占三股,还有一股,这一股单独划拨村委会,专项专用,只用于教育支出,怎么样?
当然,这笔资金如何使用也要有个章程,借款时或签合同或签借款单,走正规流程,村委会盖公章。等借款的孩子学成长大后,这笔借款要限期归还村委会。
这个提议,你们觉得怎么样?”
问的是你们,看的是张念秋。
张念秋眨眨眼,这操作……不就是简易版的助学贷款吗?
林庭树看着她,继续说道:“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先帮那些有自救意识的人,你说呢?”
张念秋已经完全明白林书记的意思了。
现在的大环境就是这样,她帮不了所有人,只能有选择的去帮少部分人。
帮谁呢?帮那些心有不甘、有上进意愿、想读书的人。
“不要操之过急,慢慢来,一切都会好的。当看到改变时,也许会唤醒更多人。”林庭树补充道。
他又看向老支书,对老支书说道:“老支书,您是一位令人尊敬的老人,为村子操劳半生。您想的是如何让村民富起来,我们也是。但是在富起来的同时,我们也要重视教育。毕竟孩子才是一个国家的未来,咱们现在太缺人才。”
张保福沉默,他们年轻人说的话,他听不太明白。
他已经老了,六十三了,思路跟不上年轻人了,眼界也跟不上了。
“保福叔,这个集体合作社还需要您掌舵护航呢,没您在啊,咱们什么也干不成。”李长明在一旁接了一句。
在这个村子里,论声望,谁也比不上眼前这个老头子。
张保福心里热热的,他抬眼看向几个年轻人。
“我还有用?”
“有!”几人异口同声,就连一直当旁观者,无事人一般的常青也跟着喊了。
苍老的脸上露出笑容:“那行,我这把老骨头,就跟着你们年轻人,再热血奋斗一把。”
“四爷爷,你好棒!”张念秋发自内心夸道。
“你这丫头,少拿我打趣。”张保福不吃她的马屁,故意板着脸。
万事开头难,坚持下去,总会看到成效。
“林书记,刚才……对不住,我太冲动了,不该冲你拍桌子。”
张念秋开口道了歉,她的行为错了,她愿意为之承担责任。
林庭树笑了,“你不用为我道歉,该向它。”他轻轻敲了敲旧桌子,“你拍桌子,疼的是它。”
一时,旁观的三人都笑起来,张念秋也不好意思的抿唇笑起来。
林庭树抬手看看腕上手表,站起身。
“老支书、长明叔,时间不早了,我镇上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李长明忙留人:“林书记,这都快晌午了,吃了午饭再回去吧。”
“不了,回去还从走马岭走,一个小时多点就到镇上了,正好赶上食堂开饭,我们回去吃。”
几人出了屋子,站在村委大院里话别。
他看看张念秋,又想到什么,继续说:“这一段我比较忙,还要去其他村了解情况,今天的会也开得简单,等张念秋同志从市里回来,弄清楚市里情况后,咱们再碰个头。”
说完,他转向张念秋,问:“去市里,你和谁一起去,路上要多留心,一定要注意安全。”
张念秋答:“我自己去。”
本来叮嘱一句后就准备离开的林庭树顿住了脚步,又转过头。
“你自己?”
他看向张保福和李长明,眼里有着不赞同。
现在外头的治安并不太好,一个姑娘独身上路,去的还是人生地不熟的陌生城市,这不是胡闹嘛。
“林书记,你别错怪四爷爷和长明叔,是我自己要求的,我自己能行。”
张念秋在一旁开口解围。
她才不想和人一起结伴,太不方便了,干什么都碍手碍脚的。
“我力气特别大,不信你看。”她左右瞄了瞄,看到院子里有块石头,放在墙角不知多少年了,大概一百来斤的样子,长满了青苔。
她上前弯腰,轻轻松松就把石头搬了起来。抱起来后又咚的把石头扔回了原位。
她拍拍手,站到一旁拍打着衣服上沾到的石苔。
常青在一旁看的咂舌,他趁没人注意他,也上前去,试探地弯下腰,想抱起石头。
用力一使劲儿——
没起来!
常青憋得脸红脖子粗,石头纹丝不动。
他的动静吸引了张念秋的注意,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年轻男人。
“搬不动吧?”她好整以暇地问常青。
“搬不动。”常青又试了一遍,无奈放弃。
张念秋耸耸肩:“弱!”
“哎,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敢嘲笑我?”常青生气。
“怎么叫嘲笑你?你本来就弱啊,说实话而已。”张念秋漫不经心的说完,迈步朝其他人走了过去。“林书记,这下子能放心了吧。”
林庭树无奈地看着她,这小姑娘怎么有点不识好人心呢?他这不是担心她的安危,有人结伴安全性会更高些。
“不不不,有人结伴也不一定安全。我一个大姑娘,谁和我结伴?找个男的?住店开两间房,花两份住宿费?找个女的,确定不是来拖我后腿的?”
张念秋盯着他,问的直接了当。
“林书记,你不会是还怀疑我吧,担心我跑喽?”
这姑娘怎么这么虎?林庭树被她不按常理的聊天噎住了。
有这么直愣愣问出来,别人对她的怀疑的吗?
他尴尬的咳了两声。
一旁的张保福和李长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两人面面相觑。
“不是,林书记,你怀疑念秋啥?”张保福心里纳闷。
林庭树:……
“他怀疑我不是我呗。”张念秋可不替他遮掩,开口就是大实话。
“你不是你,那能是谁?”张保福又问。
李长明想起了昨天和林书记谈话时,那拐弯抹脚的打听消息,他恍然大悟。
“林书记,原来你怀疑念秋这丫头被人冒名顶替啊?”
林庭树:……
张保福诧异:“咋可能,这丫头生下来左耳根后就有个朱砂痣……”他拉过来张念秋,给她转个身,指着她耳后对林庭树说:“喏,还在呢,咋可能被人冒名顶替。”
林庭树盯着张念秋左耳根后一粒小米粒大小的朱砂痣,心塞到不想再说一句话。
常青躲到一旁,垂眉耷眼,紧抿双唇,憋笑憋到脸通红。
值了,看到林书记被三个村里人挤兑的说不出话来,这场面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