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念春被气得半晌说不出话。
以前听家里说,听乡邻说,她都没意识到张念秋的变化。今天,是她第一次真刀真枪和她对上,也是她第一次见识到张念秋的伶牙俐齿。
捋捋混乱的思绪,她声调软和了几分:“你不同意,你见一面后再拒绝也行啊,怎么能不露面呢?这不是把刘站长的脸面往地上踩。”
见张念秋无动于衷,她又指向了张满山与陈翠花。
“今天咱爸咱妈,对着那个刘站长,低头哈腰赔不是,你忍心吗?”
张念秋反问:
“如果不是你执意要把那个六十岁老头带回家,他们也不必和人低头哈腰赔不是。你这个罪魁祸首,愧疚吗?”
张念春又被噎住。
两姐妹正对峙,旁边有人拆台。
“今天和人低头哈腰赔不是的不是大姐夫吗?”
张念春简直要疯。
“张念安,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一家子人,全是拖后腿的。她费力巴拉讨好刘站长,全为了自己吗?不也有为家里谋好处的打算吗?
深吸几口气,她冷声对张念秋命令:“总之,你今天办的事,说破大天去也是你没理。我和刘站长又约好了时间,明天你和我一起去镇上,你去刘家再相看一次。你就是不同意亲事,也得去走个过场。”
“不去。”张念秋断然拒绝。
“不行——”张念春气炸了,“你必须去!你姐夫以后还要在粮站工作呢,你不去,他以后怎么办?”
“哦~~”张念秋似笑非笑,“这才是你最担心的吧。不过这是你要操心的事,关我什么事。”路上和李四婶说的话突然又浮现脑海,张念秋决定恶心一下张念春。
“看你这么为难,我倒是可以给你支个招。”
张念春狐疑地看着她。
她不信张念秋有啥好心,但她又抱着一丝侥幸,万一呢?
“什么招?”
“你不就是担心亲事不成,刘站长迁怒吗?简单啊,你嫁过去,皆大欢喜。”
“你胡扯什么!”张念春气得破口大骂,“出的什么烂主意。”
果然不该相信张念秋能出什么好主意。
她这是不安好心,想她去死。
“你生什么气?”张念秋很奇怪地看着她,“你不是很看好那个刘站长吗,把他夸得跟朵花似的,嫁给他还是积了八辈子福。咱家里啊,也就你有福。看看我以前在家里过的啥日子,你在家时过的啥日子。说出去让乡亲们评评理,让他们说说觉得谁有福。”
那不用问,绝对是张念春有福。
张念春气得如喷火的狮子,鼻孔一张一翕,要是动画片,没准能看到从鼻孔里冒出的白烟。
思路跑偏,张念秋险些笑出来。
太不严肃了,吵架呢。
正正神色,张念秋继续刺激她:“这主意我觉得挺好的呀,你怎么气成那样?”
她掰着手指头,一条条给张念春数嫁过去的好处:“我给你掰持掰持你嫁过去的好处啊。
你看,一呢,刘站长续弦成功了,家里就不会得罪他了,也就没祸事了;
二呢,他条件好,你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三呢,反正李前程爸妈看不上你,两年了还不让你回李家,他们嫌弃你呢。你张念春凭什么让他们嫌弃,把他们儿子狠狠甩了,让他们看不起你。”
别说,虽然张念春在气头上,但这第三条还真说到她心里了。
李前程父母捏着鼻子认了她这个儿媳,却发话说不想和她住一起。两年了,她和李前程还住在粮站分的窄小的宿舍里。
这宿舍原来是李前程的单人宿舍,十平方不到,就是个平时休息落脚的地。现在两个人住,更是挤得连转个身都困难。
平时到礼拜天,李前程会自己回去一趟家,张念春并不跟过去。李前程没提,她也不提,两个人就这样心照不宣地照这个模式过起了小日子。
可逢年过节时,家家团聚的日子,她必须跟着去。
到了李家,李母只拉着儿子嘘寒问暖,连半分眼神都没给过她。
在厨房忙活打下手,李母嫌弃她笨手笨脚。
吃饭的时候,李母指桑骂槐,说她儿子瘦了,说她没照顾好她儿子。
张念春眼泪在眼眶打转。
李母摔了筷子,说她大过节的掉眼泪,找晦气,存心不想让他们老两口过舒坦日子。
张念春连哭都不敢哭了。
过完节,回到那间小宿舍,张念春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她跟李前程抱怨,李前程抱着她哄,一脸为难地劝她。
“那是我爸妈啊,他们养大我不容易。春儿,我知道你委屈,你就当为了我,多忍忍,好不好?”
三言两语哄得张念春就忘了委屈,两个人又蜜里调油。
可是张念春没意识到,在李母刁难她、挑剔她的时候,李前程也在跟前,从头到尾没为她出过一次头。
平时这些委屈压在张念春意识深处,她不去想也不敢想,仿佛当个鸵鸟,不去正视,这些问题就不存在。
今天被张念秋一句话挑破,这委屈就如洪水汹涌而来,差点将她淹没。
不对不对,她在瞎想什么,张念春猛地醒过神,她差点被张念秋带偏。
“你少胡说,我都已经嫁人了,怎么能嫁给别人。”
“怎么不能,”张念秋说,“和李前程离婚呗。”
离婚?
她竟然说让她和前程离婚?
张念春声嘶力竭:“我才不会离婚——”
张念秋看着她,目光凉凉的:“李前程有什么好的?你图他啥?图他一个月赚那二十块,够给你买雪花膏吗?图你给他洗衣做饭当老妈子,吃苦受累,二十岁像四十岁?瞧瞧你的手,都粗成啥样了……”
这是上辈子张念春劝原主的话,现在她原句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