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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佩儿为了避免张小南被判死刑,只能在她开庭前的这两个月尽量先保证拿到三家的谅解书,这样一来就只能先把接张小南那三个孩子的事情先放一放了。

可她每次去戈壁滩的村里,村长媳妇儿都担心她是去要孩子的,几乎是立刻就带领着全村人堵在了村口。

骂她骂得最厉害的人就是家里姑娘被骗走的那两户人家。

去的次数多了,佟佩儿不但从两家骂她的话中听出了一些他们的要求,也认清了一个现实。

那就是只靠她自己的力量,是没有办法在还没有找到苦主的情况下,跟着两家好好坐下来谈谅解的。

就算他们在辱骂自己的那些话中,透露了需要钱财补偿的意思,为了他们在村子里的面子,这种事情也不能正大光明的去说,只能找他们私下里沟通。

但他们又不给自己私下见面的机会。

佟佩儿就知道,他们也担心自己出尔反尔,想要要一个保障。

正巧,她也担心把钱给了这两家人后,他们不出具谅解书了,她也需要一个保障。

谁是最适合做这个保障的人呢?自然是只有公安同志了。

普通的公安还不行,需要有点儿地位,说话算数的,那就只有于队长了。

可她作为罪犯的母亲,没有这个面子能请得动于队长,只能在林雪纯和罗凯铭回港城前,让他们来安排好这件事情了。

佟佩儿跟林雪纯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其实内心十分煎熬。

她知道这样做不好,跟她从小接受的教育不一样,但到底是自己的孩子,总感觉只要给张小南一个机会,她就一定可以改过自新。

林雪纯并不觉得为难,她心疼佟佩儿。

从戈壁滩村里回沙棘基地的路上,她看着佟佩儿的背有些驼了,不知道是因为这几年一直弯腰种树驼的,还是最近为了张小南的事情压弯的。

总之,这给林雪纯的感觉就是——佟佩儿老了。

由于现在距离望仔开学的时间还有一周,他们要拿出两天的时间来用在路上,那留在大西北的时间就只有五天了。

找苦主家人和谈的事情宜早不宜迟,罗凯铭听林雪纯说了这事儿的当天,就拉着王宏一起去找了于队长。

于队长听了个开头,就借口手头还有案子还没处理完,让他们半天,中午一起吃饭,到时候边吃边谈,然后就急匆匆的找了一份卷宗离开了办公室。

王宏看着于队长的背影,说:“上次咱们来报案的时候,他直接带着一整队的人,跟咱们去了沙棘基地,那个时候不是说这边好几年都不会有什么案子,整队人都调走了,也没关系吗?

这才几天的工夫,怎么就突然这么忙了?”

罗凯铭也看向于队长离开的方向,说:“他不是有案子要忙,是刚才咱们说了个开头,他就猜到了后面要讲什么。

碍于魏崇礼的面子,不能直接拒绝。但是为了自己以后的仕途,又不想直接答应。

这才想了这么个理由,当做缓兵之计。

他去的那个方向不是会议室,也不是审讯室,应该是局长办公室。

应该是去找领导商量办法去了。”

王宏闻言回头看了罗凯铭一眼,问道:“你来之前,就猜到他会这么处理了?”

罗凯铭点点头,他说:“这世人都是自私的,关系再硬,也要先考虑自己,让自己得以脱身。

让于队长帮忙做中间人,说好听了,他是息事宁人,想要个两全其美。

说不好听了,可以是以权谋私,也可以是以势压人。没有人追究还要,但凡有人追究,又拿出钱来收买那两户人家,说不定他以后的仕途就毁了。”

王宏想了一下,说:“也不知道这于队长处理完这件事情后,愿不愿意离开大西北,要是他愿意,我在沪市那边还能说得上话。

等我们回去,就找人给他写个调令,给他调到沪市去。

到了那个时候,谁还会关注他在大西北的事情呀。”

罗凯铭说:“万一人家恋家呢?不过这也是个解决办法。其实,我本来想的办法是给他调个单位,不在一个系统了,那彼此也就没有什么牵连了。

但人家要怎么选择,咱们没有办法干涉,耐心等着吧。”

王宏还要说话,刚开口,手就被罗凯铭给按住,示意他不要出声。

他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也安静了下来。

太过于安静时,外面可以控制的呼吸声反应非常明显了。

王宏一下子就明白了,放松的坐在了于队长办公室里的椅子上。

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等着吧。不过现在才九点半,到吃饭时间还早,正好于队长办公室里有扑克,咱俩玩两把?”

罗凯铭说:“行,玩儿就玩儿,输了可不能跟小时候一样耍赖啊。”

门外逐渐没有了动静,王宏才小声的问:“是于队长?”

罗凯铭小声回答:“八九不离十,他摸不清咱们到底能办成多大的事情,也不知道给咱们提条件的底限在哪里,肯定是要过来摸摸底的。

现在知道了,估计不用等到吃中午饭,最多一个小时,他就能给咱们答案。”

王宏点头,说:“那样最好,他要是不愿意,咱们还能再想其他办法。你们还有五天回去,我和年年也最多再拖一周,不然就赶不及在看好的日子搬家了。”

罗凯铭说:“应该没问题,就是咱们都走了,师父这边,我还是有点儿不放心。”

王宏说:“我打算把我从沪市带来的那些人都给姨姥爷他们留下,让他们帮着找人,工资我照发。”

罗凯铭说:“那港城那些人也留下,工资我也照发。有这些人帮他们找人,他们老两口也能轻松一点儿。”

王宏叹了口气,说:“我之前在法院工作的时候,见过很多这种案子,苦主根本就没处找。

这去年,京市、沪市才开始发行身份证,像西北这些偏远的地方都没有身份证,想查个人,比大海捞针都难。

我看呀,就算能拿到村里那两份谅解书,第三份都不一定好找到人出具。”

这些事情罗凯铭也知道,别说是现在了,就是到了后世,满大街都是监控摄像头,到了想找人的关键时刻,也总能遇到监控死角。

有3d打印技术比对,dNA基因比对的二十一世纪也有很多找不回来的失踪人口,更遑论是现在这个好多人连身份证都没有,介绍信又逐渐不再有用的八五年了。

这么一想,罗凯铭和王宏的心里都十分沉重,不是为了拿不到张小南的那第三份谅解书而沉重,而是为了那么多家庭可能一辈子再也没有团聚之日而沉重。

两个人忽然不想找于队长做这个中间人了,但再想到佟佩儿和张放对他们的好,又不忍心面对他们失望的目光。

只能自我安慰: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只有活着才有对那些人赎罪的可能。

罗凯铭想到林雪纯跟他商量的对张小南那三个孩子的安排,要是真能办成,对张小南来说,其实也是一种惩罚。

毕竟,她现在对佟佩儿和张放低头,主要目的不就是想让他们两个人奔走救她,并替她养大三个儿子,等她出去了好有人奉养吗?

这一点,一定不能让她如愿。

他小声的把他们夫妻俩想把张小南的三个孩子带到港城去,找人品好,家庭条件宽裕的人家分别收养这三个孩子,让他们直接忘记有张小南这个母亲的事情,询问他,这么做会不会有点儿恶毒?

哪知道王宏听了,“啪”地拍了一下大腿,说道:“哎呀,这么好的办法,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凯铭,你不知道。自从那天从公安局回去后,我一想到张小南的表情,我就睡不着觉,总感觉她那么做的目的,除了是要让自己出来后的生活更有保障外,还想赖上我和年年。

这要是她被判了死刑,三个孩子没了娘,我和年年绝对没有二话,直接收养了都行。

可……现在咱们还在为了不给她判死刑努力,要是她还有出来的那一天,我可真担心等我们把孩子们都养出感情来了,她再给我们来个釜底抽薪,那我们伤心倒是其次的,就怕她再把孩子们给带歪了。”

“你和谭年年还想过要收养她那三个孩子?”罗凯铭有些意外的问道。

王宏说:“当初我和年年被下放的时候,汤圆就是寄养在姨姥姥他们家的。那个时候姨姥姥忙着工作,正常陪伴汤圆的人就是张小南。

哪怕是为了还恩,我们家也不能不管张小南的孩子。

汤圆说,要是我们觉得那三个孩子是负担,那就她来养。能带回沪市养当然好,要是不能,她就留在大西北帮忙带孩子。

你说,她才因为读研的事情跟男朋友分手了,那么想读书的孩子,居然为了那三个孩子,连书都不想读了。

我和年年还能怎么办呢?

好说歹说的,才劝得她一定等张小南的事情出了结果再说。

你是不知道,这几天,我这头发都快愁白了。

汤圆年纪小,心善、单纯、考虑问题简单、不长远,可我们不能不考虑到最坏的结果呀。

还是你这个办法好,可就是,姨姥姥和姨姥爷他们能答应吗?”

罗凯铭摇摇头,说:“现在是肯定不会答应的,总要有个过程的。

而且,这还需要你这边使点儿劲儿,就是……”

“哎呀,这本来说好要开一上午的案情分析会,因为他们临时有了新线索去联系了,我就回来了。

你们坐,坐。刚才说的什么事情,我着急开会,没注意听。你们再说一下,只要不是违反纪律的事情,能帮忙的,我一定帮。”于队长直接推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一边走进来,一边说道。

既然于队长来了,那罗凯铭和王宏只能暂时中断刚才的谈话。

两个人跟于队长寒暄了几句,就直接进入了正题。

于队长也没让他们失望,短暂的思考了几分钟后,就提出了他的要求。

他说:“这个中间人……我倒是能做,就是……

我也不瞒二位,我虽然只是个队长,可也是有不少眼红的人。

这件事情说不违反纪律,也不违反。但要是上纲上线了,说违反纪律,那也违反。

所以,我需要仔细考虑一下才能给二位一个准确的答复。能不能……”

“于队长的难处我们已经考虑到了,因为不知道于队长的想法,我们也给于队长准备了两条后路。

一条是调职去沪市,职位方面嘛,我只能保证不会比现在低。

另一条是调职去其他单位,还在本地,但是职位方面,应该会比现在高一点儿。”王宏心里想着早点儿弄完这件事情,跟罗凯铭好好商量一下张小南那三个孩子的事情,那件事情处理不好,才是后患无穷的。

也就不想听于队长的那些托词,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把自己的底牌给亮了出来。

于队长见两人一点儿都不拐弯抹角,沉默了一瞬。

然后开口道:“我爱人是二十年前从苏省来大西北下乡的知青。恢复高考那年,她本来是要参加的,可当时我受了伤,她因为要照顾我,就耽误了。

第二年再想考,上面就不允许已婚的人报名了。

我能看出来,她其实还是很想回家的,都是我耽误了她。”

罗凯铭和王宏对视了一眼,这是有门儿。

王宏问道:“不知道于太太是苏省哪个地方的人?要是距离沪市近,我个人觉得调职到沪市对于队长未来的发展可能会更好。

如果距离沪市远,那要等我回去后,运作一番才能给于队长一个准确的回复。”

于队长说:“不是,不是。沪市很好,不需要额外运作。

我的意思是……能不能请你们帮我爱人安排一份工作?

在这边我一个人的工资可以养活一家人没有问题,房子是单位分的。可去了沪市,那边生活水平高,我一个人挣钱要养活五口人,还有三个上学的孩子,可能有点儿吃力。

新过去一个单位,一时半会儿的也分不上房子,应该也要租房子住,所以……

我知道我这个要求可能有点儿过分,但是……”

“不过分,一点儿都不过分。这要是其他的要求,我们可能满足不了你。一份工作而已,我答应你了。”王宏不等于队长说完,就直接打了包票。

不管是谭年年那边,还是吉易贵沪市分公司,给于队长的妻子提供一个岗位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要是干得好,给她提供住房都没问题。

但是,这些话他们可不会现在说,让人家得陇望蜀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