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傅大夫人才一登了家里的马车,就立刻问女儿:“你们在马场上时,可是出了什么事?”她关心女儿,生怕她会被欺负了去,便主动问,“可是她们欺负了你?”
傅六娘本就心里委屈,这会儿又见母亲问,她更是忍不住要哭。
“娘。”傅六娘说哭就哭了起来,然后歪靠进母亲怀中,撒起娇来,“为什么啊,为什么她们一个个都有好姻缘,就我没有?我好歹也是公门之女,可那杜娘子又是什么身份。”
“怎的……怎的突然提到杜娘子?”傅大夫人一时有些懵了,显然还未搞清楚状况。
但她知道,女儿肯定是在为她自己日后的人生大事难过的。
于是傅大夫人一边哄着一边安抚:“蓉儿乖,你心里有什么委屈,你只管和娘说。你是娘的宝贝,娘哪怕豁出去这张老脸不要,也会给你做最大的争取的。”
傅六娘一直伏在母亲胸前低低哭泣,越想越难过,也就越哭越伤心。
“那个杜娘子,她长得那么丑,她出身也不多高,她怎么就能找到方小侯爷那样的夫婿呢?我论样貌,论家世,哪样差她了,我怎么就没那样的好命。”
“这……”傅大夫人仍没完全弄清楚头绪,但却也隐约听明白些什么了。
“你们方才在马场上,那方小侯爷也去了?”傅大夫人问。
“嗯。”傅六娘哭着点头,“不但他去了,齐三公子也在。”她咬唇,到现在都觉得那几个人抱在一起的场面十分恶心,“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明知我还是个未出阁的少女,他们却仍毫无顾忌,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的。”
傅大夫人沉默了许久,然后才问:“你……你是看中了那方信侯府的小侯爷?”
心事被戳穿,傅六娘突然脸红。然后也不再说话,只继续把脸埋在母亲胸前。
傅大夫人想着方信侯府的权势,心中也不由感叹:“那样的家世,自然是极好的。若他未娶,娘倒能帮你求人撮合。只可惜,如今人家已经娶了媳妇,这事便难办了。”
“那杜娘子……边关长大的野孩子,自比不得咱们京中的贵女。她肤色黑,性情又似个男孩子似的,听说……父亲官位不高,是在方信侯手下做事的。这样的人都能入方家的眼,何况咱们。”
方云昭夫妻突然受皇命回京,京中自有人私下议论。夫人们在一起时,自也会议论起这位杜少夫人的身份。所以,傅大夫人自然晓得她不过是个五品将官的女儿。
当时还唏嘘过,觉得这样的女郎也太有福气了吧。
当时倒没多想别的。
不过此刻,听了女儿心事侯,不免心中也遗憾。觉得,既然方信侯府不看重门第,为何这样的好事没能让他们家蓉儿碰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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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云昭夫妇在时,四人一处吃饭聊天,倒不觉着有什么。饭后方云昭夫妇离开后,只剩他们夫妻二人独处时,彼此间便有些局促和尴尬了。
苏韵娇一直强装着镇定,不愿让他窥探到自己内心,所以,明明早已心慌意乱,但却装着并不在意的样子。
齐砚一直在打量她神色,见她如此,他心里便更是不敢确定。
他是有所察觉的,但又会觉得,或许这一切都是他多想而已。她原就是热心之人,又一直顾念着自己对她有恩,所以便越发掏心掏肺的对他好。
若只是恩情而非其它,他冒失提出来,反倒尴尬。
感情之事上,他远不如方云昭。他也会想,若此刻面对这些的人是方小侯爷,他又会怎么做。
静坐窗下,齐砚有些走神。
见他也不说话,苏韵娇索性先开了口,一本正经问:“我是第一次跟着去猎场,也不懂,到时候要待多少天呢?三月的天乍暖还寒,白天晚上温差极大,我们是需要多备些衣裳的吧?”
被她娇软的说话声拉回了思绪,齐砚怔愣了一会儿,才答说:“按往年来看的话,少则三五天,多则半个月。但那是往年先帝的喜好,今年是新帝的第一年,倒是不好说。”但也给了意见,“按着十天左右的标准来吧,衣裳多带几身无碍。”
苏韵娇应了声“好”,然后立刻就要起身吩咐下去,齐砚喊了她一声,将人拦下来了。
这会儿夫妻二人都坐在窗下的榻沿,二人中间隔着张矮矮的炕几。苏韵娇脱了鞋盘腿而坐,齐砚则只是搭坐在榻边上,他一手抚着膝头,一手搭着炕几,因心内并非全然坦荡,故这会儿手上的小动作也多。
抚在膝头的手摩挲着衣料,下意识的,轻轻转着套在食指上的玉扳指。
他从没这样过,没这样紧张过,也没这样心内拿不到主意、不知所措过。
苏韵娇却还等着他说话,齐砚又抬眸朝人看去一眼后,笑了笑。换了个姿势坐后,他人也更镇定了些。
“云昭就是这样的性子,今日可有吓着你?”他问的关切,也很含蓄。
苏韵娇愣了一下,而后才摇头,郑重说:“并没有吓到我。”也反过来帮他朋友说话,“我倒觉得他是个真性情之人,虽然好玩了些,但人却是极好的,待云霞也很好。”
自幼一起长大的,方家小侯爷的品性,他自然清楚。
齐砚说:“云昭看着粗,但心却细,人也聪明。他必是看出了什么端倪来,今日才会有此试探。”
见说到了重要的事,苏韵娇立刻更严肃起来,问:“你是说……他看出了我们间的关系不对劲?”
齐砚点头。
“那这怎么办?”苏韵娇紧张。
齐砚安抚:“你先别紧张。”然后道,“若他真追着不放,想一探究竟,其实实话告诉他也无妨。又或者,也无需承认什么,你我间有三媒六聘之礼,便不是真正的夫妻,旁人也不好说什么。”
既他说了无碍,苏韵娇也就不担心了。总之就算天塌了,也有他这个高个儿的顶着,她又怕什么呢?
最不济,不过是卷着铺盖离开京城而已,而这本来就是她曾经所向往的。
但齐砚接下来的一句,却又令她陷入到了无限的沉思中。
齐砚说:“若我所猜不错,待到了猎场,他必还会继续试探。据我对他的了解,他怕是能做出不少令人意想不到之事来。”
“能有多意想不到?”苏韵娇随口问了句。
齐砚看了她一眼,久久沉默,然后才突然开口说:“说不定会趴窗户听墙角,或是躲床底下……都不一定。”
苏韵娇听后惊得瞪圆了双眼,简直难以置信。
这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