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里时,苏韵娇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乘车回府的一路上,苏韵娇见齐砚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不免也猜得到,此番一趟入宫,他或许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所以等回了家后,夫妻二人入了内厅,苏韵娇便立刻关心起来:“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见齐砚疑惑的目光朝她投来,苏韵娇便解释说:“回来的一路上都见你神思恍惚,想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这么明显?”齐砚面上神色一松,倒笑了。
顺势,他抬手在脸上摸了摸,然后弯腰在一旁榻沿坐了下来。
见他神色很快就松弛了下来,苏韵娇猜度着应该也不算什么大事,于是也跟着心情一松。
她主动挨着他也坐下,接了他话说:“这么说,我猜对了?果真是遇到什么事了么?”
事情的确是有些事情,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今日入宫一趟,他敏感的察觉到了点蛛丝马迹,有些事情难以理解而已。
正因想不通,所以才一直记着此事在心上,反复揣摩。
这件事也没什么不能对妻子说的:“只是有些奇怪,今日我们才到长乐殿,陛下竟就赶过来了。”
一整个上午,陛下都在两仪殿议事。他用过午膳跟着过去时,两仪殿内的大臣们还在等着。
既时间如此之紧迫,陛下又何必非往长乐殿来这么一趟?
苏韵娇倒觉得这并无问题:“陛下既打算重新重要夫君,自然想摆出个态度来。他多跑这一趟,也是为了告诉所有人,夫君在他这个天子心中的分量。”
齐砚却轻摇头:“他是天子,无需这般屈尊降贵。就算为显重视,大可差个宫人过来问候,何须他如此大费周折。”
“那就是为显对长公主殿下的照拂。”苏韵娇说,“长公主殿下是已外嫁的公主,如今又是那样的一个身份,本来移居宫内就招来诸多人的不满。今日陛下宣召夫君进宫,既给了这个恩惠,陛下何不也来一趟,锦上添花呢?也好以此叫那些人知道,日后休想欺负了长公主殿下去。”
若说是给母亲撑腰……倒算说得过去。
可就算是如此,齐砚也本能觉得,陛下的这个恩典,给得有些过了。
就算不再计较父亲之前嫌,又念手足之情,他身为九五至尊,也不该能这般屈就。
齐砚总还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怪异的感觉就诞生了。捉不着,摸不清,一时理不出个头绪来。
“算了。”多思无益,既想不通,也就无需再去多虑这些。
彻底收了思绪,想着今日除夕的大日子,齐砚难免也感慨说:“又是一年除夕。”今日一过,就要迎来新的一年了。
不免也会想到去岁的这个时候,那时,齐家还是公府门第,父亲也还在。先帝当政,还没有经历这么多的血腥和杀戮,一切都是一派祥和之景象。
短短一年,竟发生了这么多。
齐砚在追忆往昔,苏韵娇就不一样了。
今年的除夕,是她自父母亲去世后,所过的最开心的一个除夕夜。
从前在傅家时,每年的除夕和新年,她都从未感受到过一点新年的气象。而今年,她却是在期待和欢喜中度过的。
“趁着这会儿没什么事儿,我替夫君推拿一下吧?”不论何时,她心中始终记挂着他的腿。她心中最大的执念就是,能尽早的治好他双腿,能尽一切可能去帮他把身子恢复、调理到最佳状态。
最好能回到他受伤之前。
在调理身子这件事上,夫妇二人的想法是一致的。所以苏韵娇这会儿提出要帮他按腿,齐砚虽仍心有不忍,但却没拒绝。
只是仍言语间有歉意道:“叫你做这些,着实是委屈你了。”
苏韵娇则说:“夫君也事事护我啊,今日在长乐殿时,夫君临时被陛下叫走,那时本能就考虑到了我的感受。人心都是肉长的,因你待我极好,所以我才会也想尽己所能待你也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齐砚的确是渐渐有将她放心上了。不管遇到什么事,第一时间都会考虑到她的感受。
就像她说的,人心都是肉长的,一起相处这么久,日日朝夕相伴,同吃同宿,又怎能半点感情都没有?
不一定非得是男女之情,哪怕是普通友人之间,来往得多了,也是有感情的。
起初是有试探和不信任,但走到了今时今日这一步,齐砚也愿意相信自己内心的判断。
齐砚望着她笑,语气颇有调侃之意:“姑娘待砚这么好,砚必牢记在心,一生不忘。”又说,“日后,也必竭尽所能,待姑娘更好。”
苏韵娇没同他客气,立刻笑脸迎他话道:“公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今日之话,我可是记下了。”
齐砚目光温柔,望着她,点点头:“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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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公府内,傅端回了吟啸阁后,脸色立刻变了。
方才外头时,一路同徐慎相谈甚欢。如今回到自己地盘,他又变回了那个冷厉又高深莫测的傅家世子郎。
甚至因今日诸事不顺,傅端现在脸色比从前还要冷漠可怕。
这种事情并没按着自己想象中样子走的情况,实在是令人恶心至极。
傅端是争强好胜之人,但凡他想得到的,哪怕不择手段,他也会要得到。他布的局,就一定要看到成效。
可如今呢?
他之前所做的一切,丝毫未能影响到他们的感情,这就好像,他才是那个跳梁小丑一般。费尽心思去算计,结果人家夫妻恩爱,他倒成了惹人嫌恶的笑话。
偏偏这时候,陛下还那般偏爱齐砚……
齐砚、齐砚……
从小到大,他最讨厌听到的,就是“齐砚”这两个字。
在他的阴影之下活了二十年,如今好不易一朝翻身,他站在了他的头上。难道,这一切又要再回归过去吗?
凭什么!
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老天对齐砚那般的眷顾,为什么他费尽心思做了那么多,却始终都要落他一乘。
傅端实在忍无可忍,暴怒之下,情绪难以自控,只是瞬间,书房里便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