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好一张伶牙利齿。”徐馨兰脸更冷了几分,只以上位者的孤傲姿态,围着苏韵娇走了一圈,又好生打量了她。
苏韵娇这会儿已经不怕了,她也摆出了书传世家之女的清高姿态来。
无视了徐馨兰的刁难,她只抓着对自己有利的一面一直说:“难道不是吗?傅世子一走,徐夫人便日日登门,逼着傅家即刻把我嫁出去。这些,难道徐娘子竟半点不知?”
徐馨兰忽然坐了下来,她高抬起下巴望着面前之人。
“我娘爱女心切,即便她真是这样做了,不过也只是为了我而已。苏娘子也是知书达理之人,不会连这点同理心都没有吧?”
苏韵娇抿唇一笑,隔着炕几,在她另一端也落了座。
“正因为看到了徐夫人的爱女心切,能有这样的共情,所以才愿意成全她老人家的一片拳拳爱女之心。只是希望娘子也能站在苏娘的位置考虑,不要好处得了、便宜占了,反还又来谴责苏娘。”
徐馨兰却冷冷一笑:“到底是谁得了好处占了便宜,你我不必多言,各自心中皆有数。我今日过来,原也不是想要同你为难的,既如此,也就不多留了。”说罢她立刻起身。
而此时,门外突然匆匆赶来一人,告知道:“新郎官儿到门口了,还请娘子快些做好准备。”
邬嬷嬷正发愁呢,怕原本好好的事儿,会叫这徐娘子给搅和了。这会儿见新姑爷已经到了,立刻欢喜起来,然后走过来对苏韵娇说:“娘子快再收整收整,一会儿就得出发了。”
“嗯。”苏韵娇冲邬嬷嬷轻一颔首,目光又不自觉朝一旁徐馨兰望去。
徐馨兰纵再端庄持重,此时此刻,也难能接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她自幼便向往着要嫁的男人,如今却要成别人的夫君了。而且,她还站在一旁,亲眼看着他迎他的新妇出门。
徐馨兰内心有挣扎过、犹豫过,也想着要即刻就跑开,不去看那样的一幕。
但最终还是没能做到。
她没有不管不顾的跑开,而是一直静伫在那儿。像是被人点了穴位般,她身子动也不动一下,脚下步子更是怎么都挪不开。
这会儿,苏韵娇倒是有些能理解她此刻心情的。
所以,她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越了她去,又坐到一旁梳妆镜前,由着自己侍女再给自己稍稍收整一下妆容。然后接过邬嬷嬷递过来的团扇挡住脸,再由着自己两个侍女一左一右扶着自己,继而迎着往屋外去。
至于徐家娘子,她随她怎么做了。她若想看就看着,若不想瞧见这一幕,她也可随时离开。
傅宅门外,傅公府的人自然拦了齐砚。借着闹喜之名给了几分下马威,并不会让他轻易就进了傅家的门。
但齐砚这群人也并不好欺,斗文斗武皆有在行的,轻轻松松就过了傅家兄弟设的关卡。然后趁一个不备,立刻一群人挤了进去,叫傅氏兄弟措手不及。
傅铎是有心想再拦一拦的,因为他的人早已来报,说是二郎早在未末时分就已抵达京郊。只是路上遇了悍匪阻拦,竟这个时候都还未进城。
他知道那些所谓的“悍匪”到底是谁派去的,原想着再拖延些时间,叫二郎能赶在新嫁娘被接走前回府。
但既齐家一帮人是有备而来,他们兄弟根本拦不住,索性也就不拦了。
人顺利接走也有顺利接走的好处,左右二郎回来后势必是要闹上一场的。只有一切已成定局,再无可挽回的余地,二郎才会闹得越凶。
傅铎的弟弟傅睿见人冲了进去,立刻跑到自己兄长这边来,急切问:“阿兄,他们进去了,这下怎么办?”
傅铎只目光冷而平静的注视着齐砚远去的背影,语气平淡说:“无妨。既进去了,自有进去了的办法。”然后收回目光,看向弟弟,“你我只管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就行。”
傅睿年纪还不大,自一切听兄长安排,他立刻说了声是。
苏韵娇父母不在,既认了傅夫人为义母,这会儿出嫁,自是要去告别傅夫人这个义母。
她举团扇遮脸,一路由侍女们扶着,绕过长长檐廊,往傅夫人正房来。这会儿,齐砚人已先至一步,才将朝傅夫人请完安,听得门外一声“新妇”到,他也顺着声音朝门口望去。
小娘子一身嫁衣合身,发间隐约瞧见金钗摇曳。举着团扇的双手皙白娇软,嫩指根根如葱白。
一步步走来,身姿不动,步伐轻盈。
或许之前还没什么太大的感觉,直到这一刻,齐砚才清晰意识到,他也将是有家有口的人了。
就算是盟约,但这嫁娶的仪式是真,之后官府上盖的印章也是真。
这般想着,齐砚便又再抬眸去打量身边之人。因她举着团扇遮住了脸,也只能隐约瞧见她的发鬓,以及鬓发下的耳坠。
齐砚没再多看,只同她齐身而站,一并向傅夫人道别。
傅夫人这个义母此刻却是没多少感情的,只是屋内诸多双眼睛瞧着,她不得不抹了自己手腕上的一只金镯子来,递送到苏韵娇手中,并交代说:“自此之后,你便是嫁了人的女郎了。去了夫家后,要记得我平日里对你的教诲。到人家做媳妇,不比在家做姑娘,万万懒惰不得。齐家府上贵人多,你且小心侍奉才是。”
苏韵娇忽略了傅夫人语气中的暗暗警告,只蹲身相谢。并以义女的身份,又说了几句关心傅夫人的话。
傅夫人听后,只凉凉一笑。
二人也实在不必过多的虚伪客气,差不多也就得了。所以,傅夫人朝身旁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立刻高呼:“吉时到,新娘子出门——”
苏韵娇又再蹲身:“苏娘今日告别义母,还望义母莫要挂念。”
之后起身,转身面对向一旁身侧的男人,她把自己一只手送了出去。
团扇遮住了视线,又不敢抬头望他。微垂首,入目之处,是他被风吹拂起来的袍摆。
望着那一片大红的喜色,她心总算是彻底安定了下来。自此开始,傅端这一劫数,她算是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