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担忧的目光之中,陈臣几乎是浑浑噩噩地回到了船舱之中,啪嗒一声,陈臣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门外,安可几人焦急的声音透过房门,不甚清晰地回荡在陈臣的耳边,但此刻的陈臣此刻已经没有心思分辨大家在说什么——
再温暖的阳光,也无法驱散陈臣此刻内心的阴霾。
陈臣甚至在想,怎么会?
怎么会这么突然?
明明自己从东方大陆出发前,阿旭还笑着跟自己打趣,大冰块段安竟然也会对别人和颜悦色,还说着会把自己的礼物转交给段安,他还没有回去,还没有问大哥喜不喜欢他的礼物,竟然收到消息,说人没了?
陈臣表情有些茫然地坐在椅子之上,他手指有些颤抖,淡金色传讯阵法还没消失——
陈臣在想:
他是不是应该给阿旭回信,告诉阿旭,他已经听到了这个消息——
听到了【段安殉职了】的消息……
但此刻陈臣的手指根本抑制不住颤抖。
陈臣很清楚,八方战场是残酷至极的地方——
在他重生来的第二天,他就在课堂上说过,八方战场是一个极尽残酷的地方——上一秒还是与你谈笑的鲜活生命,下一秒就可能堕入魔物之口,变成魔物的养分……
陈臣经历过死亡,他自己本来也就是身死于迷雾之门中;
重生以来,他也亲眼见证过死亡——
S阶炼金术士秦方与S阶体术者秋山老前辈;
但陈臣心中又觉得这不一样。
——段安,是只与他见过三次的大哥。
段安有着怎样的人生?
陈臣不知道。
段安在执行什么任务?
陈臣不知道。
段安死的时候,是怎样的情景?
陈臣不知道。
就像这个人只是在陈臣的生命中短暂出现,随后就被彻底抹去。
——
【近乎空白的死亡】
过了片刻,传讯阵法那边,阿旭的声音再次响起——
“小陈子……你收到讯息了吗?”
陈臣轻啊了一声,沉默了片刻,陈臣才声音嘶哑地说道,“我听到了。”
——我听到了。
除此之外,陈臣甚至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通讯阵那边的阿旭心情也很低落,原本总是昂扬的语调也变得低沉,阿旭的声音透过传讯阵法,从大洋彼岸传来,在陈臣的耳边回响:
“小陈子……我们没能找回段安的尸体……”
低沉的语音中透着疲倦,想来,段安殉职的事给阿旭的打击也很大。
阿旭的声音在陈臣的脑海中炸开,一时间各种想法在陈臣心头涌现——没有找到尸体,是不是意味着,或许大哥没死?
抱着这样的心态,陈臣的语气变得急切起来,带着强烈的希冀,“没找回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在说大哥还有可能回来?啊?大哥是在哪道迷雾之门中,我可以回去;再不然,阿里瑞亚呢?!”
陈臣急切的声音让通讯阵那边的阿旭更加沉默,大洋彼岸的阿旭嘴唇紧抿,他几乎可以想见少年此刻隐隐崩溃的神色——
阿旭并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人会认识,也不清楚,为什么一向寡淡的段安会和小陈子如此亲近,有的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相识,总是没有缘由。
或许是两人颇为相似的经历;
也许是冥冥之中的气场相合;
不管怎样,这只会让阿旭更无法开口接下来要说的话。
察觉到阿旭的沉默,陈臣原本升起的希望又缓缓落下,继而变得沉寂起来,陈臣呐呐开口——
“阿旭?说话啊……”
“……”
阿旭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抑着心头的郁气,“段安和小队在清理一道A级迷雾之门的时候,碰到了【噬魂兽】,你知道的,那种魔物拥有蛊惑人心的力量,而小队之中混杂了一个已经被迷雾侵蚀的异能者——”
阿旭顿了顿,闭了闭眼睛,缓了一会儿才说道:
“那个隐性侵蚀者实力也在A阶,小队爆发了激烈的战斗,在那名隐性侵蚀者和魔物的夹击下,小队不敌,段安为了掩护队友,于是选择了断后,争取时间……”
陈臣的神色变得灰败起来,半晌才声音颤抖地问道,“然后呢?”
“……段安的身体被分食了。”
阿旭终于是吐出了这句话,说完,阿旭终于是没忍住,瘫坐在沙发之上,他的眉头深深蹙起,在阿旭的办公室的桌子之上,正平摊着一件破碎的大衣,大衣表面是大片的血迹,而大衣下摆与边缘出现了一道道啃食的痕迹——
有魔物的;
有人类的。
阿旭将手盖在脸上,他根本不敢想象当时的情形;
也不敢想象孤身无援、独自断后的段安有多么绝望。
……
【休厄号】上,还算平静的船舱之中忽然迸发出强猛的气势波动,一股暴虐的气息不断攀升,守在大厅之外的众人被强猛的气息影响,耳边出现了一道嗡鸣声,只觉得心神被剧烈震荡起来!
而身为元素者的霍克海尔·恩奇、白鸽和韩小火更是被强猛气势所震慑,往后退了几步。
韩小火忍住剧烈的眩晕感,看向陈臣所在的方向,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了?”
安可几人也是甩了甩脑袋,眩晕感消除后,彼此对视一眼,皆是有些茫然。
安可小心翼翼地靠近房门,轻声问道,“小陈子,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我们能进来吗?”
没人应答。
房间之中一片安静,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活力和生机。
安可再次和奥克林几人对视了一眼,几人皆是皱眉,神色担忧。
思忖片刻,安可还是决定进房间看看,安可上前一步,大手搭上房门把手——
就在这时,一道磁性而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
“最好,不要在此刻找他。”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安可心神爆炸,瞳孔骤然紧缩,安可看向前方——
不知何时,房门之外出现了一道虚影,虚影笼罩在金色光华之中,让人有些看不清晰;在金色光华之后,一双蔚蓝如海的眼眸,不带喜悲地看向众人。
即使看不清那道虚影,安可还是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前方仿佛出现了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不可跨域的大海,气势如渊如海,不过如此!
金色光华之中的虚影叹了一口气,轻声道:
“他需要一些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