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情理,该是闲王与上官清流先与楼兰国主呈了国书,两国需得正式接洽些许事宜后方为接风宴席。然楼兰国主竟是反其道而行,直将接风宴摆于主殿之内,且已是乐师、舞姬俱全,丝毫不见欲谈国事之态,似是并非两国邦交之礼,而是君臣同乐共度佳节之象。
待宾主落座,楼兰国主满面笑意执起酒盏,“孤闻得半月之前该是大汉年度盛典佳节,新岁交更需得举国庆贺。然众位大人为得两国之谊不辞辛劳日夜兼程,故而今日孤特命人大摆宴席,一则为众位远道而来、风尘仆仆的贵客接风洗尘,二来便是尽一尽地主之谊,特以此宴弥补众位不得与家人团聚之亏。来来来,先满饮此盏,祝我楼兰与大汉永世交好、狼烟不见!”
“同祝大汉、楼兰永世交好、狼烟不再!”满殿之中两国朝臣具是起身高举酒盏齐齐出声。
重又落座后,楼兰国主仍是满面喜色,示意随侍身侧的蔡大人再行满了一盏,朝向闲王与上官清流再度端起道,“闲王爷、副使大人,孤再敬两位一盏,请!”不待那二人起身稳住身形,已是将空了的酒盏反向捏住,示意已然饮尽。
闲王与上官清流怎敢怠慢,亦是从容举杯饮下同是反向捏住。
“哈哈哈,好!两位贵使极为豪爽啊,哈哈哈。”
楼兰参宴众臣皆是纷纷颔首赞同,如此甚显两国邦交深厚之态。
姬伯含笑起身,中气十足开口道,“陛下,老臣有幸曾于玉门关前亲历副使大人风姿,不想今日可再度一见,甚是开怀,不知可否借陛下这珍酿敬一敬故人。”
本是一派祥和睦宁之象的,姬伯此言一出即刻显出几分冷肃之感。大汉众臣微微有些蹙眉,不知这楼兰国师于此时提及与那匈奴一战乃是因何,更是败军之帅的匈奴大都尉尚且同席而坐呢!且,怎会不知其为眼前这楼兰国师高徒?难不成这是欲要发难?
上官清流却丝毫不曾表露出何种异状,竟是闻言便含笑起身,不曾施礼,却略略颔首示意,“国师谬赞了,清流不过一时义气。须知身为我堂堂大汉男儿,岂有遭了异邦进犯失了血性之理?”淡然一笑,“呵呵,恰是清流仰仗大败匈奴之功方得了吾皇青眼,方得如今这副使之身。故而,呵呵,清流该是谢过兰大人助益成全之功啊!”斜睨了已是面色铁青的兰鲜一眼,朝向姬伯便是端稳酒盏,“尚未及贺过,国师得此高徒!请。”言罢便是满饮盏中酒,笑意甚浓将酒盏反扣示意,不及众人有应径自甩袍落座,动作潇洒至极,仪态更是迷得一众舞姬媚眼频频暗递。
姬伯面色微僵,转而却是大笑,“哈哈哈,上官大人果然年轻有为、气度不凡!前程可期啊。”侧眸望向于自己身后侧的兰鲜,轻哼一声,道,“鲜儿,你不敬上官副使一盏酒吗?”
兰鲜闻言起身,已是复了常态,浅笑躬身,“师傅说得是,徒儿虽是较之副使大人尚且痴长数载,竟是如此不济,有负师傅劳心费神教导之恩,日后定然愈加奋发图强,将我匈奴勇士训教得勇猛无双,必令得草原铁骑所向披靡、无坚不摧、势不可挡!”言语间,那眼中满是熊熊战意!转而朝着楼兰国主便是一礼,“国主陛下,可容外臣借您这酒会一会往昔敌手?日后恐是再难这般平和畅饮了。”
楼兰国主稍显尴尬之色,须臾便是扬手道,“匈奴贵使乃是我楼兰国师高徒,必是不凡。然今日乃是孤为得庆贺大汉使团接风之宴,不如贵使便是暂且放下往昔不悦之情?终是各为其主,却皆是我楼兰贵客,和睦为先嘛。”
“陛下,”姬伯将酒盏置于案几上,拱手施礼,“小徒亦是血气年岁,又是月前不得与那同是一助玉门关战事的顾名公子一较,恐是心内郁结不得舒展,巧遇上官副使大人,自是一时难以平复心绪,不过口舌之快尔,还望陛下多多担待。”忽而转向大汉使团一侧,“副使大人,老夫正是有一事不解,还请副使大人释疑。那位名震边关的顾名小公子曾来我楼兰一游,而后归去便是失了踪迹,不知副使大人可知其现下何处?老夫甚是思念,须知如那般年岁之时,恐是老夫断不及顾名公子半数功力的。”
“正是呢,兰某尚未及与之一较,且是,呵呵,副使大人如今已是入朝深得汉皇倚仗,却是因何不见顾名公子得了一官半职?”兰鲜嘴角上挑,戏谑之情尽显无遗。
大汉朝臣闻言具是微愣,边关奏报军情,皇帝已将所有皆是于朝堂公布的,却并不得曾听闻尚有如此一人。且是听这师徒二人所言,这位顾名公子较之上官大人尚且年少数载,更是武功不凡,怎会不得周老国公奏报请官?仅是上官清流得以面圣被亲封四品之职?这其中玄机……便是各人心中皆是自有盘算,却佯装饮酒夹菜并不显露疑色。
闲王更是满脸狐疑之态,往复望着姬伯、兰鲜与上官清流,似是从不知竟有此事一般,却是极力克制不便当场开口一询。
上官清流闻他二人提及我便是心内一紧,恨意随之悄然升起,面上却是倍显惋惜之容,长叹一声,“哎,顾贤弟那性子甚是清冷孤僻,从不善言辞,更是不愿受得约束,故而战事一罢便是四处云游去了。竟是到过楼兰吗?清流竟是全然不知。若是改日国师与兰大人再得见他,必是相告清流甚为思念之情,还望他可往之汉京一聚。”
楼兰国主见这般转了话题,忙出声笑道,“是啊是啊,顾公子实乃少年英豪,孤曾以重诺相许,亦是不见其有所动心之举,当真非凡俗心性啊!只是归汉之后便是失了消息,孤亦是甚为牵挂。”
蔡大人从旁进言道,“陛下圣明,顾公子绝非知恩不报之人,恐是有何事牵绊住了方不得现身。陛下该是记得顾公子与黄老前辈之约,老奴私自揣测,恐是届时必得一见。”
“嗯,羽展此言有理。罢了罢了,今日乃是接风庆贺大汉使团至我楼兰,旁的暂且不提,来来来,众位,再饮一盏!”
蔡大人见殿中复又觥筹交错,忙示意乐师起奏,舞姬们翩翩摆动腰身助兴,这才将险些剑拔弩张之势淡了下去。
一场筵席便是如此持续了数个时辰,直至宫灯高挂、冷月悬空方散去。大汉使团被安置相距皇宫不远处的皇家官驿落脚,闲王与上官清流所居之处各自单独被辟出了一处,虽是静逸清雅,却不失万全无虞。
仅是,上官清流方迈步进得卧房,孟子之与闻止静便是双双挡于他身前,且各自兵器已是握于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