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兄安心,我已将信函交由靳伯传出,想来或恐可于其入楼兰之前获知。”实则我当真不敢断言,终是现下距大汉使团出使已逾月余,若是上官清流一心为我求药急急赶路,恐是不得及时而知此事。幸得我已是之前便有所揣测,亦是已将疑心尽告,想来如他那般谨慎之人,定是会多加留心、处处设防的。
于我等商议未久,周驰便是领了周铭一道而来,“回莫姑娘,国公爷令属下领人剿灭北城细作,虽是姑娘遣徐征兄弟告知及时,却是不知何故仅得北城两处院落之人,尚且不足三十。一番拼杀后擒获五人,其余人众因拒捕反抗皆被当场诛杀,然那五人竟是既聋且哑,更是皆不识字。”
“怎会!”众人怎会不惊,“铭校尉可严刑拷问?”
周铭颔首,“军中处置俘获之人自是有些手段的,故而断不会错。”
“乃是于何处审问的?”我瞬间拧眉。
“自是俘获之地,末将恐另有变故,便是将其等擒获即刻审问了。”
“那五人现下何处?”
“尚在原处,末将先行来与莫姑娘禀报。”
我微微思量片刻,将莫良唤来,“二哥,速领人往之侯德等人下处将其等悉数带回府来,且必要保得其等无恙。”
梁青已是起身,“我随莫二哥走一趟。”
周驰却是将他拦下,“还是由末将领几个人去吧,现下姑娘安危还需得梁家主相护。”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梁青亦觉自身鲁莽了,又复坐下。
“国公可回府了?”我复又问向周铭。
“这个,末将自北城直奔莫宅,尚未回转。”微一转念,“莫姑娘安心,若是国公爷有了何消息定然会命人前来相告的。”
我却微微摇头,“我恐国公被皇帝扣下。驰校尉、铭校尉,那被擒获的五人需得你二人极为信任之人看管,必不得旁人接近,且尽快将其等以巡防营查获名义送至府衙关押,称其皆为他国细作,却不得详情。再命亲信之人返回国公府与龙府,便装而行且不得入内,仅是于周遭暗中窥探,若是国公安然回府亦或是入夜未归皆需回报。”
“啊?”他二人一个对视,具是被我之言惊住,却并未迟疑,“末将这便去。然姑娘此处岂非?”
“是福不是祸。且先去安排,将一众国公府兵卒悉数遣回吧,国公安然回转之前,我宅中断不可留一人。”又朝向门处高喝一声,小义便挑帘而入。
“小义,你速去告知冯祺,你等上官府众人现下急速回转不得有一人留下。”
“姐姐!那岂非致姐姐陷于险境!”
“依我所言行事!若是天子无疑,明日我便会令人将你等唤回。”
各位家主皆是反应过来,傅家主转身笑着安抚小义道,“小义,你莫姐姐谋算必是无遗,且是不过大半日光阴,更是我等世家齐聚,断不会使她身陷险境的。”
见小义仍旧迟疑,我拧眉,语速极快道,“我此举乃是图谋当真有事上官长兄尚可出手相救,较之我等,自是他更为知悉天子喜恶。且山中各门派及骆师兄皆是与之相识,加之他谋略超绝,即便天子盛怒亦是恐有转圜余地。然倘若今日你等与莫宅一并入局,那便是万劫不复了!还不快走!”
“喏!”小义已现哭腔,边转身不舍迈步边望着我道,“姐姐必要保重!”
我却一笑,“料得无事,不过未防万一罢了。”
遣退了他二人,我转向众世家,“穆世伯、傅世伯……”
“姑娘!”未及我言尽便被打断,穆老家主身姿一挺,朗声道,“姑娘断不可仅为不可测之事将我等遣离!必是不得的。我等自是与姑娘共进退!”
“对,姑娘无需开口,我等誓与姑娘共进退!”
我愁眉紧锁,“天子之怒无人可抵!现下乃是大汉京师重地,遑论尚有幼童!”
“姑娘!”季家主拱手,“我等皆为战神家臣,无论年岁,世世代代皆是,岂可舍弃主上独自苟活!且是尚未现得那般征兆。”
梁青一扯唇角,“鸣儿,你该是细细揣度,那蕊统领与北城众人可是生了何样变故?”为得令我撇开心思,梁青只得如此。
“是啊是啊,”众人亦是七嘴八舌起来。
“若她等本为一党,岂会于咱们皆是中毒之时不趁机反杀?”
“若非同党,怎又相互联络且是羽默便是那号令之人?”
“难不成有人冒认?”
“亦或羽默乃是双重身份?”
……
我无语扶额,待其等稍稍静了些方出声道,“诸位,非是莫鸣不信重各世家,仅是不该使得所有人等皆入险境。便是如我方才与小义之语,自是该留有后手以图后事,若是我等皆遭汉皇圈禁,岂非称了姬伯与蕊统领之流心愿?故而方欲使……”
“鸣儿此言差矣!”梁青浅笑再度拦下我所语,“即便大汉天子尚未得报北城之事,若是周老国公入宫见驾其言有失,必会引得羽林卫围困府外了,岂会如现下这般自如?故而皆是你忧心所致罢了。”
“青弟所言甚是!”
“对啊姑娘。”
“哎!若是国公尚未见得天颜呢?”我不得不哀叹,“北城本该是楼兰兵卒,现下竟是周铭擒获之人有异至此,如此于元日便刀兵相见,天子岂会不知?又怎会未加过问?周老国公即便入宫,尚需经了传召方可见驾,圣意为何怎可揣测?若是迁怒……”
却是无论我如何劝诫,他等皆是誓不与我分离的,终是我违拗不过只得暂且歇了心思,唯可希冀当真皆为我多虑。
然恰如我所言,周老将军入宫确是并未即刻见得天颜,却非是如我揣度的那般已获悉北城围剿之事,而是昨夜除夕,皇帝于宫中设下家宴守岁,其间自是得众嫔妃、儿女、孙辈恭维其这一载丰功伟绩,又是大胜匈奴边塞平定、又是朝中人才辈出、又是各同姓诸王不敢造次、更是所辖疆域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如此种种,如何不令得皇帝开怀不已?如何不歌舞升平庆贺一番?如何不得畅饮无度久未散席?故而,大汉天子便是于周老国公静候御书房时仍旧沉醉未醒而已,枉负了我这惊心一场。然我所料亦是未差,若是常日,恐是皇帝已自丛玉处得了禀报,必会不得周老国公入宫便已下旨传召觐见了。
“国公爷,您且安坐饮茶候一候吧,皇上恐是尚需些时辰方可醒来呢,且,即便醒来亦是需得御医先照料了醒酒方得问事的。”伍大人笑容依然,亲自奉了热茶与周老国公眼前。
周老国公起身双手相接,“怎可劳烦大人如此!子安自行便可。”
“哟,国公爷啊,这便是折煞老奴了!哈哈哈,”略略压低了几分声量,“若是非紧要的,老奴奉劝国公先行回转得好,昨夜,不不不,已是今晨了,皇上可是近了寅时方入寝的,又是多饮了几盏,算算恐是尚有的国公爷相候呢。”
周老国公亦是含笑,“谢过伍大人提点,仅是今日本就为元日,老臣自是该入宫参驾贺皇上新岁安泰之喜的,加之确有些许无关紧要却需得皇上知悉之事,故而,呵呵,无妨,便是大人这茶如此香醇,子安岂可辜负。”
“哈哈哈,国公爷喜欢便好,那老奴先去守着皇上了,国公爷自便。”
周老国公见伍大人出了门,又是命人送了几碟精致软糕茶点,方静下细细斟酌待稍后如何应对皇帝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