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弈棋谷中,阵阵挖掘之声交错响起。
一堆堆篝火引燃,跳跃的火光却被石岭遮掩。
谷中因为地势特殊,黑风被两侧高大石山挡下。
所以夜间干活与白天没什么不同,区别只在于有时困了锤子可能砸到脚上。
“你们说,咱们要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有一名中年擦了擦额头汗水,微微起身揉腰好奇开口。
“你管他们找到是什么,抓紧刨地,找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身边另有村民开口,说话间向棋谷中一个方向看去。
“你们说那两个聋子说话能算数吗?找到东西该不会不给尾款吧!”
一个村民开口发问,却听周围一阵哄笑传来。
“石老六你挣着挖地的钱,担着挖坟的心。”
“就是,人家一天一结工钱,哪天短了你那块八毛的!”
“我可听说了,在市里上班正经单位一天也就块八毛的,要说他们人不错。”
“这钱我不知道你们爱不爱赚,反正我感觉挺划算。”
“那是,不用担惊受怕背石头上下山,刨刨地就能赚钱,上哪找这美事?”
仿佛是打开了话匣子,又仿佛是大家累了想用闲聊驱散困意。
众人七嘴八舌,可偏有人起了些心思。
“你们说,咱们要是把这东西找到了,这个活是不是就不用咱们了?”
周围瞬间一静,紧接着有人起身向说话的人看去。
“石双桥,我听你这话里有话,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石双桥闻言一笑“能有什么想法,咱们要是一边挖坑一边埋。”
“也不用多,多挖上个十天半月,是不是比在家凿石头强。”
此言一出,周围瞬间一静。
众人一时间都没开口,可心思却都活络了起来。
石双桥冷冷一笑继续刨地,自古有心为恶才为恶,无心为恶天不收。
人心贪婪壑难填,恶人终需他来做。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全村几百人一天撑死也就赚他们几百块。
他之前可看到了,那两人的包里可是有不少钱,一沓沓的都是刚取出来没多久。
钱的味道是真香,可惜不是他的,否则能买套房搬到城里找份正经工作。
有一搭没一搭的刨地,偶尔直起腰歇歇,他能发现周围乡亲不似之前卖力干活。
棋谷中心一堆篝火旁,两个身穿黑色大衣之人并肩而坐。
左边之人面色苍老仿佛行将就木的老人,右面之人满脸褶子里尽是岁月沧桑之色。
左面的老人抽了一口烟,任凭烟屁上的火星烧灼手指,这才不舍的将其丢弃。
右面的汉子喝了口酒,晃了晃酒壶,发现里面残酒不多,忍不住叹了口气。
将酒壶收进大衣内侧口袋,汉子抬起双手比划。
(咱们剩的真钱不多,在这么下去没找到东西事就黄了。)
老人看完环视一周,目光所致能看出一帮人有气无力的干活。
(这样不行,白天黑夜的干他们状态不好。)
(而且我看有不少人开始摸鱼,指望他们恐怕有点难说。)
汉子抬头环视,发现还真是如此,神色之间不由多了几分怒意。
他想要起身,右臂却被老人一把拽住。
看着老人轻轻摇头,他双手不断比划,显然打算询问何意。
老人没有做答,反是伸手入怀掏出一沓纸人。
汉子见状双眼圆睁,紧接着露出了几分了然笑容。
咬破指尖,挤出一点鲜血,从侧面蹭在一沓纸人上。
左手一抛,纸人上天,待到高处猛的散开落向下方众人。
有村民见到这一幕不由大骇,不由自主转身逃走。
可纸人下落如电,追踪般投入奔逃众人背心。
“唉?怎么回事?我的身体怎么不受控制?”
“我也是,不过好像力气大了不少!”
“妖术,这一定是妖术,那两个哑巴是妖人!”
“大家快跑,去通知村长这里发生的事!”
天弈棋谷里一片嘈杂,声音乱做一团,充斥在众人耳中。
然并卵,虽然口中各种谩骂,但是他们的身体诚实的捡起了工具干活。
“铛铛铛~”一声声刨土声铿锵有力,连接成片起伏犹如擂鼓。
老人见状满意点头,伸手入怀掏出了一个干瘪烟盒。
看着里面最后一只烟,他想了又响,默默将烟盒又揣进了怀里。
这一幕被身边汉子看到,他不禁有些黯然。
随后双手轻轻比划(等咱们有钱了,安装个人工耳蜗,以后你想抽什么烟都行。)
老人摇头一笑,缓慢抬起了自己的双手。
(不用了,六毛钱的烟和三块钱的烟我抽着一个味。)
(多留点钱给孩子,让小白别给咱们打钱了。)
中年看完默默低头,叹了口气,微微看着面前篝火发愣。
跳跃的火光仿佛映出了前事,那时他们英姿勃发正当青春。
忆往昔,少年峥嵘,指点江山,挥斥方遒,胸有大志。
看如今,病体老沉,躯若朽骨,意如迟暮,不盼来日。
盯了许久,中年汉子仿佛想起了什么,抬起手有些激动的比划。
(我听说小白当队长了!)
老人摇头叹气,双手微抬断续比出几个手势。
(有何用?近死尔!)
中年汉子神情一滞,紧接着又低下头去不再动作。
棋谷之中叮当之声回荡不绝,一群村民嘶喊累了,此时只剩沉重喘息。
心中惊惧虽在,却不似初时害怕。
被纸人控制后只是做他们之前的工作,并没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也有人担心被事后灭口,悄悄与身边几人沟通尝试逃走。
奈何手脚无法控制,能动作的只有眼耳口鼻。
另一边,冰桥落谷,冰车着地,滑出老远方才消散。
沁沁被惯性抛飞而起,身在空中盘旋两周,被白德古伸手一把接住。
随后滑下来的唐广厦不禁撇嘴,与沁沁一比他感觉自己是后妈交水电费送的。
吴雪花看出他情绪落寞,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0¬)用不用我抱抱举高高?”
“(¬_¬)呵呵,你拿自己当我妈了,还是把我当小孩子。”
“你要是乐意叫妈也行,逢年过节磕一个我可以给红包。”
唐广厦扭过头去不再理她,却感觉吴雪花又拍了拍他。
“所以你不如小白洒脱,这要是他分分钟能磕到我破产,说不定反过我还得叫他爹。”
目送吴雪花远去,唐广厦不禁眨巴眨巴眼。
余轻波走到他的身旁“(゜-゜)我挺不理解,你们小队的内部关系到底算好还是不好?”
“(¬_¬)最起码比你们四人貌合神离强!”
唐广厦扔下一句话便加快脚步,向前方行走的吴雪花追去。
余轻波脚步一滞微微侧头,余轻舒从他身旁经过并未停留。
望着姐姐离去的背影,余轻波不禁沉吟数秒。
“他说的又没错,不必太过纠结。”
“再说咱们是亲人,又不是队友,以后会有各自的队伍。”
亲人吗?!余轻波眉眼弯弯追上姐姐,完全忘了之前每次被揍的时候。
挖掘之声顺谷飘荡,离得老远便能听清。
随着距离越近,白德古等人动作越轻,直到摸到了棋谷入口。
吴雪花掏出一面小镜,缓慢伸出窥探谷中情况。
就见一群村民奋力刨土,每一下落锄就仿佛要将大地挖穿。
谷中地形复杂,座座孤峰似锥似柱,遮挡了大部分视线。
白德古比划了一个动作,唐广厦会意之后悄悄摸入山谷。
谷中孤峰从远山眺望似星罗棋子,可其形状本就不一,相互之间距离不定。
山石之间多有缝隙凹坑,一般人或许不好隐藏,但对唐广厦来说轻而易举。
借助石峰阴影穿行,将谷中情况摸了个大概。
远远看到篝火附近的二人,仅是目光注视就引得中年汉子回头。
待到汉子收回视线,唐广厦不敢轻易深入,原路返回谷口几人身边。
将一路所见说明,白德古看向了吴雪花和余轻舒。
“村民不会无故挖掘禁物,多半是那二人指使行动。”
余轻舒说完看向吴雪花,后者微微沉吟点了点头。
“我建议尽快突入山谷将主谋之人控制,避免目标狗急跳墙挟持村民为质。”
二女目光落在白德古脸上,后者起身抽枪环视一周。
“轻波和沁沁守在谷口,以免有人从此逃脱。”
“我和小唐左右突袭,雪花你与轻舒注意保护周围群众。”
众人齐齐点头,白德古与唐广厦对视一眼相继冲入谷口。
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但上次他连山谷都没进,对周围的地形并不算熟。
好在有唐广厦指明的大致方向,白德古一路穿插摸向谷中。
这一路他哪怕尽量放轻脚步,却依然制造出了一些响动。
可让他有些诧异的是,周围的村民恍若未闻,只顾着卖力低头掘土。
不对劲,他猛然间想起了余轻舒的话,意识一动向谷中探出。
就在他感应到篝火附近的二人时,两人几乎同时起身向他所在望来。
那是怎样的两张脸颊,一张干枯如同朽木,面部肌肤棕黄且布满了裂纹。
浑浊的双眼里满是血丝,身上皮肤黑褐干瘪,艰难的覆盖住了人骨。
浑身肌肉严重萎缩,神经发黑血液红紫。
中年也没好到哪里,脸上肌肉松弛,褶皱覆盖了五官,难分双目缝隙。
双手长短不一,左手明显比右手短了半截。
双腿虽然站着,两脚却明显不同,右脚比左脚小了一半。
“(っ°Д°;)魏大叔,潘大哥,居然是你们!”
白德古一个箭步从阴影里冲出,到了二人面前手中枪举也不是放也不是。
老人和汉子对视一眼,眼中复杂情绪一闪即逝去,紧接着目露灼灼凶光。
老人双手掐诀眸光一凝,周围所有挖土的村民同时一静。
一瞬间,山谷里仿佛被按下了停止键。
下一刻,所有村民举起锄镐将尖刃横在自己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