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鞅服软,这一回合到了该阶段,一个“逗号”被书写了下去。
其实,类似这样的事情才是常态,开打之后战到不死不休,不过是漫长博弈之后,来到了收尾的阶段而已。
比如上一次内战,以为赵氏和范氏、中行氏的矛盾是一时之间形成,马上进入到决生死的阶段吗?并不是的,其实总历时超过一百三十年。
“世孙,家主病危!”
正在处理公务的智宵手中文牍掉落,人霍地站了起来。
赵鞅代表赵氏认输了。
晋国接下来会进入到一段平稳期,很难再发生什么大事。
全靠意志支撑的智跞掉落了心头的大石,精神稍微一放松,一股子强撑的意志也消散,成了一种病来如山倒的趋势。
“我留手书予叔父,程集随我归都,余下各尽其职。”智宵刚才根本没有呼吸,说完话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是的,赵氏认输了,可是不代表攻打“狐氏”、“霍人”和“无终”的行动就终止,也不是赵鞅下令各地不再抵抗那么简单,只有智氏、魏氏和韩氏真正控制住地盘,再完成交接才会让战事结束。
智宵命人去通知季嬴,一行人非常匆忙地启程。
这并不算什么事发突然,智宵或多或少有些心理准备,该做的事先安排也有。
因此,智宵赶回“新田”固然显得匆忙,随行的近千人却是早早备下,等着指令送达便能动身。
讲实话就是千人的数量有些少了,很难说途中会不会遭遇埋伏之类。
不过,智宵带上的是三百黑甲以及六百劲卒,还会让“荀”地的三个“师”赶过来在半路会合。
那样一来,赶回“新田”的智宵手里就是捏着三万三千以上的兵力,既能防止家族内部某些人做点什么,也能在其他家族有异动时进行自保或反制。
智宵在当天的中午时分出发,会合从“荀”地急赶而来的部队,抵达“新田”郊外已经是傍晚时分。
抵达“新田”郊外的智宵还没有做多余的事情,得知智宵紧急赶回来的智果立刻来见。
“世孙,果麾下之兵,便是世孙之兵!”智果根本不管智宵回来干什么,也没有考虑智申的感受,直接进行表态。
智宵看了一眼智果,再看向一众行礼静候吩咐的人,对他们行了一礼,说道:“叔父随我归家,诸位返岗尽职。”
众人轰然应:“诺!”,该离开的人走前又是行了一礼,原地倒退几步才转身快步离去。
智果这么干当然是在带着一众封臣与心腹表态支持智宵,问题在于依照顺位排序还有智申这位正牌宗子,讲道理循规则的话,只差智宵表态抢夺家主之位,便是掀起一场叛乱了。
一家之主病危,家族内部出现这样的事情,其实算是一种悲哀。
关键在于什么?锅要智申来背,谁让他以前表态要废了智宵,选择智瑶担任继承人。
不是每一个家族都是赵氏,选择继承人上面不遵循宗法礼仪,反正智氏内部的“老古板”比较多,事关继承人要是遵循嫡长子继承制肯定没事,玩花样有的是人站出来进行反对。
这种事情要是智跞开口当然会风波小一些,毕竟智跞当了那么久的家主,积累了足够的威严;不是一家之主的智申提早表态就是在跟宗法礼仪作对,哪怕智申成为新的一家之主再干,一样会遭到反对,原因当然是威望不够。
智申的儿子可不是只有智宵与智瑶,还有另外一些庶出,只不过因为智宵占据名份,并且智宵的表现过于亮眼,导致那些庶子的存在感不强罢了。
“叔父随我入城。”智宵对智果发出邀请。
智果一样是智跞的儿子,还是嫡出的身份,怎么能够不在场呢?
时辰已经到了傍晚,城门合闭之后,讲道理是没有再开启的可能。
城外来了大军,智氏的旗号被亮了出来,该知情的人肯定获得了汇报。
这一边的城门是由韩氏驻守,城门尉发现有大股人马靠近,一边下令加强戒备,同时赶紧派人汇报家主。
“事出有因,请禀告上军将,开启半扇城门即可。”智宵昂着头在跟城门尉讲道理。
城门尉没有获得韩不信的允许,说什么都不可能打开城门。
至于说只开半扇门?无非就是钻空子,其他人看来更像是脱裤子放屁,只是多少互相留下一丝颜面罢了。
智宵并没有因为得不到回复而干什么,站在战车之上等候韩氏之主的决定。
大概过了半个钟左右,城门在一阵刺耳的“嘎吱”声中缓缓打开,还真的只是推开了半扇门。
智宵对着城门上行了一礼,再示意驭手行动起来。
夜幕之下,马蹄踩在地面上的声音很清脆,近千人踏步的声音也能传得很远。
没有多余娱乐的时代,城池内部稍微有什么异动,一下子就能传到很多人的耳朵里,
智宵率部途经的区域,一家一户都有人躲在门后窥探,或是站在自家的篱笆墙后光明正大的看着。
知道是什么情况的人,他们对智宵会率军赶回来早有预料。
若是不明情况的人,他们不免要胡乱猜测了。
正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韩不信才愿意下令打开城门,要不然哪有那么好说话。
现在没有出现法家,只是存在法家的先驱,玩的是《周礼》的规则。
晋国的“法治建设”走在列国的前面,暂时还没有“法理无外乎人情”这句话,阻止智宵去见智跞最后一面这种事情,反正韩不信是不敢做的。
智宵到了家门口,车还没有完全停下来,人却是跳了下去,再急匆匆撞开没有完全打开的门,向着智跞的院子冲去。
一阵七弯八拐,智宵来到了智跞的院子,刚进来就看到坐在台阶上的智申。
坐在台阶的智申原本双手抱头,听到脚步声才抬头看过去,灯火的照明下能够看到两行泪水。
智申沙哑着声音说道:“你祖父去了。”
尽管心里有所准备,智宵眼眶立刻湿润,泪水顺着脸颊流淌而下。
智宵走到智申的身侧坐下,两父子没有进行交谈,各自哽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