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不想动武,另一方不敢动武,局面肯定就僵持了下来。
不想动武的是孔丘以及门徒这一方,他们认为黎庶愚昧,背后一定是有人在策划以及指挥,想要的是找出策划者来解决这一次被围事件。
再则,孔丘着实不想伤害黎庶,认为双方都是受害者,再出现死伤就显得很不应该了。
事实上,孔丘以及弟子不是第一次遭到围困,很早之前在鲁国被认错人,一大帮人将孔丘认成阳虎,一样致使孔丘遭到围攻。
当时孔丘极力解释自己不是阳虎,奈何围攻的鲁人就是不信,打斗中出现了伤亡,还是季孙家有人过来解围,才让打斗停了下来。
那一次之后,孔丘就决定一旦出于误会,能不动手就绝对不动手,一旦出现死伤都会成为受害者,再让背后的谋划者偷笑,世人也要进行嘲笑。
因为不想动武的关系,孔丘以及一众弟子在谷地内被围困了半个月,期间因为极力克制的关系没有发生流血。
在这半个月里面,陈国以及蔡国的君臣好像不知道有这么一件事情一样,两国没有来人进行了解或是驱赶走陈人、蔡人。
事情发生在陈国与蔡国的边境,两国君臣怎么可能一无所知呢?
“孔师,弟子以为定是楚人所为!”南宫括真的认定是楚人干的,并且那个楚人一定位高权重。
孔丘只是沉着脸,没有做出回应。
公治长一听没有恼怒,相反开心地笑着说道:“如此说来,孔师往楚大有所为啊!”
南宫括知道公治长没脾气有急智,收敛怒气再好奇地问道:“如何说法?”
公治长答道:“定是楚君要大用孔师,涉及某人利益。”
好像是这个道理啊?
国家的职位就那么多,甚至可以说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既然楚君轸想要重用孔丘,拿出手的官职就不会太低,那些职位又不是空悬状态,官位上坐的人变成了孔丘这个外来者,不是有人要失去官职了嘛。
只不过他们猜错了。
楚君轸再重视孔丘,不会也不可能以令尹之位托付,同时权力没有那么大。
楚国算得上核心的官职就那么多,基本上在其位的都是响当当的公族封君,不是公族顶多就担任中上层的官职,想获得一个封号大夫都难。
孔丘有极大的名声没错,只不过算是毁誉参半,尤其没有做过世人认可的成绩,一套理论的争议也太大,尤其不适合当代的各个诸侯国。
以前不是没有人用“儒”治国,敢用“儒”的相关理念治国的国家,有一个算一个都亡了国祚。
别看“儒”在鲁国很盛行,可偏偏鲁国真不是用“儒”的那一套治国,到底是他们知道不合时宜,还是怎么个一回事,谁能说得清呢。
“如此时日,陈国、蔡国装聋作哑,定然让长猜中。”南宫括说道。
一众弟子开始在孔丘身边表达意见,同一时间说话的人太多,场面过于乱糟糟,搞得孔丘很难去听清楚每一个人都在讲什么。
陈国以及蔡国被楚国渗透的时间太久,君臣在国家大事上无法做决断,各种小事也需要看楚国的脸色。
这一次拢共有四五千陈人、蔡人跑过来围困,里面也能看到贵族武装的身影,要说没有贵族参与,一定是糊涂到了极致。
最重要的是什么?围困者真的是全部由黎庶构成,不会看到任何从中阻止的痕迹,他们也不会保有绝对的克制。
道理太简单了!
没有人进行约束的话,黎庶是最容易冲动的人群,情绪一旦激动起来根本不会考虑后果,最大的可能性是脑子发热想干就干,根本不会去顾忌什么后果,只会在事情发生之后才感到恐惧以及后悔。
围困的这帮黎庶背后有人是一定的事情,身份方面有多高不好说,能够确认的是他或他们知道孔丘的影响力,清楚一旦孔丘伤了或是死了将产生多大的后果。
孔丘在鲁国遭到排斥,名声在列国也不好,可是走到哪都能接受良好款待,这是为什么?只因为有人讨厌孔丘,一定也有人喜欢孔丘,并且孔丘有足够大的名声,谁再讨厌也不应该表现出来,免得喜欢孔丘的一众弟子当场发难,又或是不想去当那个坏人。
因为忌惮着什么,肯定是要收着来做事,更过份的事情不敢干,缩手缩脚之下能做到的极限就是将孔丘以及一众弟子困住。
半个月之后,随身携带的口粮被吃光。
又是三天之后,就近能吃的东西也干净了。
孔丘固执的认为陈国或蔡国一定会有人过来帮忙解围,一再拒绝弟子杀将出去的建议。
日子一天又一天往下流逝,直至有弟子饿得昏倒,孔丘还是拒不采纳使用武力突围的意见。
围困孔丘以及一众弟子的人不减反增,最多的时候一度达到七千余人。
有门徒还认出了熟人,也就是栖息时隔壁村子的黎庶。
当时认出熟人的那一位门徒就一个想法:“有没有搞错!”
他们在当地生活时,不说为周边的人排忧解难,需要帮忙的时候从未有二话,能帮就一定会帮。
那个时期,有人跑过来旁听,不管来人是谁,孔丘以及弟子也从来没有进行驱赶。
现在怎么个回事?临近村子的熟人都跑来围困,喊话也不回答,到底是孔丘以及弟子做人太失败,还是黎庶不记恩情,又或者背后的人势力太大。
什么是黎庶?以当前就是最基层的自由人,他们没钱,一定也没权,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被父母教导一定要逆来顺受,哪怕贵人看上去和蔼可亲也别想着凑上去讨好,一切只因为贵人开心了不会给什么,一旦贵人发怒则是可能要死全家。
懂得这样教导子女的父母非常难得,同时也真的将百态看得异常真切。
他们能拿出来讨好权贵的东西,自己可能以为很珍贵,可是在权贵眼中啥玩意都不是,权贵乐呵的时候给个笑脸,不爽了就是权贵嘴巴一张,事后有的是想讨好权贵的什么的人涌上去逮着就是一顿教训。
没有成本可以投资,可能产生的后果无法承受,老老实实过自己的小日子便好。这是作为最普通一员的人,他们最大的智慧!
开始有弟子饿死,更多的弟子生病,孔丘每天倒是还有些许食物能够入腹。
饿死谁也不能让老师饿死,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一切只因为人与人真的存在不同。
后面,来到陈国与蔡国边境才跑来拜师的弟子,他们选择了离开。
这些离开的孔门弟子,他们讲清楚意思,没有遭到围困之人的刁难。
极度饥饿之下,又有其它国籍的弟子选择离去,有些弟子想玩一手去而复返,比如拿了食物再回来,围困者当然没有如弟子的意,没有动手打死,不是驱逐了事,便是关了起来。
突然的某一天,孔丘在凌晨被叫醒,得知围困他们的陈人以及蔡人都跑没影了。
东方泛白之际,一支军队来到谷地,看亮出的旗号是楚军无疑。
“我等乃是北征之军,得知陈人、蔡人聚众此处,生疑之下前来查探。”
“怎料在此得见师孔,真是天意啊!”
“执行军务并未携带口粮,师孔与弟子可往营寨,定有吃食伺候。”
来的楚军数量并不多,也就是千人左右。
至于陈人与蔡人怎么会事先知道楚军要来,尤其还连夜跑了个一干二净,楚军不想去查,孔丘或弟子现在没有力气去查,事后再想查,查出来又能怎么样?
孔丘倒是有心不吃嗟来之食,问题在于一众弟子的处境太艰难,只能选择一声不吭被楚军带着前往营寨。
不进入楚军营盘是孔丘最后的底线,也真的有楚军运来了食物,可是没有楚军的将校前来招待。
孔丘找了个楚兵,一脸严肃地问道:“敢问,此处楚军将兵何人啊?”
楚兵答道:“先锋乃是公孙宁。”
谁?
公孙宁,又有别号叫子国。
孔丘见过公孙宁,只是两人并没有正经的交流,对公孙宁印象最深刻的是在卫国大殿上与公孙圣干架。
楚兵问道:“不知师孔用餐之后,往何处去?”
孔丘坚定地说道:“往‘郢’游历。”
楚兵脸上出现疑惑,说道:“我王已不再聘任师孔为官,师孔往都城……,岂非自取其辱?”
这一下,孔丘露出了呆住的表情。
站在孔丘身边的几位弟子,他们在一呆之后,要么是感觉难以置信,不然就是一脸的怒容。
回过神来的孔丘问道:“未有人前来告知,不知足下此言何处听来?”
楚兵目的已经达到,信不信是孔丘自己的事情,不再搭话转身离开。
喜欢吼嗓子“我蛮夷也”的楚人,他们真不是什么蛮人,知道礼义廉耻,也对一应社交有自己的章法。
楚君轸先前邀请孔丘去做官,反悔之后不能直接派人让孔丘滚蛋,意思表达得足够明确,再让下面的人去办也就是了。
真正执行任务的某人,他同样不能直接让孔丘滚蛋,用最委婉的方式来做,能保住楚君轸的面子,何尝不是在给孔丘保留颜面呢?
现在孔丘一脑门的乱糟糟,一直都在循环楚君轸不再聘任的那一句话。
“孔师……”公治长低声问道:“还往楚都否?”
换作其余人极大的可能性不会去了。
孔丘收起杂念,坚定地说道:“定往!”
一句话让众弟子脸色绷不住,什么表情都有。
公治长低声再问:“定要为官?”
孔丘实话实讲,说道:“为官方有权,有权方可施展。不经施展之论,何以服众人,何以传天下,何以传后世。”
这个真的就是一句大实话!
手中没有权力的话,注定难有将想法实施试错的机会,理论也就永远只能是理论。
越有想法的人,他们在创造出一套理论之后,无不想着将理论变成事实,想要把理论应用就必须要当官,不然根本没有施展的空间。
孔丘的三个“何以”就是人生目标,为了达到目标,其他人怎么看根本无所谓,以至于明知道自己不受待见,非要一次次前往拜访一国之君,求得不就是一个施展的空间吗?
如果孔丘有一块大封地,治下有足够的人口,其实自己试也不是不行。
可是,孔丘的封地太小,人口数百,认为不足以施展,要干就必须干一票大的。
这个跟以后战国的某位圣贤是两种想法。
这位圣贤也很有想法,有国君想要聘任为相,偏偏认为自己的才学不足,可能连当县令都够呛,明明有国相的宝座能坐,选择去当了一县之令。
他的想法是先试点,同时也将当官的学问搞懂,理论真的有用,对官场也能够理解,再来接着干大事。
公孙宁没有亲自接见孔丘,得知孔丘还是要去楚国,派人给了一车的粮食。
“为何不阻?”沈诸梁搞不懂公孙宁的想法。
公孙宁笑呵呵地说道:“王命已然昭示,孔丘明知不可为官亦往,不敢谒见我王,其在楚地,难堪者何人也?”
当然是一再搞小动作阻止孔丘去楚国当官的子西了。
楚国的内部争斗比晋国更凶,不相同的是楚国极少爆发大规模的内战,小打小闹的次数则是非常多。
因为有内斗,派别肯定不会少,只不过楚国从来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会因为一国之君的态度让风向乱吹。
沈诸梁并不在这一路军的任职,很刻意过来了解公孙宁怎么处置孔丘而已。
这件事情对公孙宁和沈诸梁都是小事,讲几句也就算过去,要谈的大事是北征。
“我闻齐军再败,智宵统兵六万屯驻于‘马陵’之地,率军南下者乃是晋下军将(魏侈)。”沈诸梁提到这个就有点眉头不展,看上去非常忌惮。
楚国出兵北上,能够选择的路线不多,要么是经由郑国,不然就是向宋国借道,无论选择郑国还是宋国的路线,有魏侈两个满编军团南下,再有智宵统率六万晋军在卫地,两支晋军有心合兵的话,耗时不会超过一个月。
“此乃令尹思量之事,我等听命行事也便是了。”公孙宁想到了什么,问道:“熊胜可再闹事?”
谈起这个,沈诸梁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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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一睡就是二十多个小时,怎么都起不来的那种,谁清楚怎么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