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令人感动啊解子扬,那你猜,我会为你哀悼吗。”
小三爷脸色平淡,可莹绿色的瞳孔隐在阴影里,飘摇颤抖的就像是寒冬腊月里的细雪,无端让人感觉他几近消解残碎。
这种平静,比歇斯底里的暴怒与吵闹更加让人不安。
小哥站在他身边,看着吴邪线条削瘦的侧颊有些无措的蜷了蜷指尖,脸上的血色缓缓尽褪。
他可以一万次挡在吴小狗身前为他死去,但唯独,这种良心与精神的双重折磨,他无法替代也毫无办法。
更何况,连他都是那些迫害者的其中一个。
解子扬看着吴邪,他的发小看起来近乎冷血的冷静,脸上的花纹儿却在疯狂的乍窜,别说,把这东西放在邪帝脸上的人,真他吗是个天才,省了这货这辈子也把自己憋死在无人知晓的心思情绪里。
老痒的思绪莫名的转了个弯儿,有些想笑又有些无奈,他知道对不住吴邪,但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
他不会悔改,就像狗改不了吃屎,小三爷改不了无谓的自我反省和善良,他也是,人这一辈子,永远讨厌逃脱不了性格的牢笼和桎梏。
“别文绉绉的装逼,也不用为我哀悼,我知道你会想我。但是太恶毒了吴邪,一辈子就让你难受那么一次,你却打算把我终生定在耻辱柱上,真是作孽,成了第二个无关哥。”
他略带深意的看了眼张起灵语调微微上扬,带着几分刻意的戏谑,似乎是想要调节一下沉重的氛围,效果却微乎其微。
小三爷太聪明了,他骗不过他,每一次,但是到如今他也不会在为自己辩解,吴邪不会喜欢也不会想听,
于是他叹了口气,强硬的站在吴邪面前挡住他去往青铜树后的视线和脚步,那里,有他献祭的残骸。
“吴小狗,固执又难搞的,从来都不是我们,是你,是你太想要平复所有的遗憾了。”
眼前的现实达不到预期,便会因为极大的落差而陷入疯魔。
“没错,你可以,你也做到了。但同时你也要明白,世上的花有一万种开法,你有你的执念,你的执念强大到可以颠覆世界。”
“而有些人的执念却很渺小,小到只想成为某个人前进路上的利器与铠甲。比如我,比如黎蔟,比如王月半还有解雨臣。”
解子扬的声音很轻柔带着几分循循善诱的诱哄,或许他这辈子都没用这种温柔的腔调安抚过什么人,第一次和最后一次,都是他的发小了。
吴邪凄凉的眸光落在解子扬的脸上轻轻的发颤,他一言不发,只妖异花纹下的脸底色苍白。
“你早早和玄冥做了交易为我铺路要我活下来,难道不是为了让我走自己想走的路吗。”
解子扬语出惊人,可细看之下吴邪却没什么反应,似乎对此早有预料。
也是,三年前老痒的必死局,三年后的吴邪解不了,蝴蝶效应也蝴蝶不了过去
但那些玄妙的存在却一直存在,这个答案意料之中。
“活着固然很好,但我想更多的人会喜欢自己选择怎样的活,在这一点上,一辈子身不由己的吴家小三爷,应该比我更有感触。”
从出生连名字都是算计的开始,到死亡都未能结束的终局,没有人想过这样的日子,如果不是吴邪身边一直都有同甘共苦支撑他的兄弟,恐怕也早就崩溃。
这世间,总有一些东西爆发出的力量,比对生的向往更要磅礴且久远,比如信仰,比如情谊。
“我坐牢的三年时间,在梦里断断续续看到了你在我死后的所有人生,那或许是玄武玄冥送我的礼物,他们想让你的所作所为哪怕已经是过去,也要有人知道并记住,我感激他,至少比九门和张家那些狗娘养的有人性多了。”
“但那时候我更多的在想,我他妈死那么早干嘛,有我在,就算帮不上其他什么忙,可我可以陪他杀人放火,替他在酷热无垠的沙漠奔波,在茫茫雪山被割喉放血,再不济,他难受的时候我可以陪他抽一支烟,听他一遍一遍的崩溃絮叨骂娘,然后陪着他重整旗鼓。”
这些话说没说到小三爷的心坎上不知道,但看脸色,一定戳到了张起灵的肺管子,但解子扬,明显不在乎这个。
“我真后悔啊,可我已经死了,我只能看着,我没有选择。”
“你能明白吗吴邪,”
“起初我的执念是妈妈,但你把她照顾的很好,后来的执念是你,你需要我,吴邪,你一直都需要我。”
“因此,当我终于不再是旁观者,就算你撕了我,永远不原谅我,在我坟头撒尿蹦迪,我的选择,始终也不会改变。”
“你救我,我救你,咱们这是双向奔赴,有我这种兄弟可太妙了,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说到这,老痒抬起手用拳头轻锤了下吴邪的肩膀,虽然依旧碰不到实体但看上去他发自内心的高兴,
可哪怕并不会有触感,吴邪的身子还是微微晃了晃,心脏在剧烈的震颤,这些话传到他脑子里,只有一片漆黑望不到底的深渊。
吴邪想,他需要思考些什么,脑子里需要有一点什么,或者,随便说点什么吧,骂他狗日的妙个屁,或者打他一顿,只要让他从这个死寂的困境中摆脱,
可他做不到,
这货说的好像句句在理,可全都是狗屁歪理,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小三爷的目光就像一滩死水,只是死死地盯着发小,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黎蔟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后,一条估摸二三十厘米的黑色小蛇在他的颈间吐着信子,鳞片偶尔在光线的照耀下微微反射出斑斓的危光,光是看着颜色就让人忍不住望而却步。
似乎是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小黑蛇很有灵性的顺着臂膀爬到手腕缠了几圈咬住自己的尾巴,静静地将自己盘了起来。
半晌后,吴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微动突然出声,
“玄冥呢,让他出来。”只是声音再没了往日的温和平静,只余嘶哑难听。
有些事,他想听那条爬虫亲口来说。
只是他话音刚落,解子扬有些无奈的笑了一声正要开口,却倏然间眉头一皱看向身后突兀剧烈翻滚沸腾的鼎池和绿光炽盛的青铜树,
他和青铜树相连,第一时间感觉到了难言的惊悸恍惚,和未知的强烈恶意,“出事儿了。”
与此同时,像是为了应证这句话,那座七层的塔楼紧闭的门扉突然发出剧烈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大力的拍嘶吼打着,想要破门而出。
偌大的山体也在忽然间猛烈晃动起来,发出隆隆的轰鸣,破败已久的房屋、砂石岩壁弥漫出尘土和烟雾,像是蛟龙翻腾临渊,地动山摇开山裂石,
小三爷反应过来的刹那第一时间冲向了王月半所在的位置,除了翻腾的龙气,那只红色的茧好似被吸光了所有的养分,已经变成了他熟悉的半透明白色
“怎么会,不是才镇压过没多久,这玩意儿怎么又暴动了,这不应该啊。”
老痒的语气很急,手下的动作却丝毫不慢,结了几个繁杂的道家法印,脸色越来越难看。
“什么暴动,封印的东西吗?终极的一部分?你们那破封印平时就那么放着没人管吗?”
最先做出反应的是黎蔟,他语气很差,也不怪他这么问,他和吴邪在那面长满水晶兰的断崖上看到了封印的石板本体,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其中一个,但如果谁想做点手脚,确实没什么阻碍。
他不知道小三爷曾经被那股力量掀翻过,落下山崖后还恰巧遇见了美人儿张起灵,因此下意识的就觉得这帮不管是人是鬼的,没一个靠谱。
“那是终极很小很小的一部分,那块黑色的石头,它是最后被发现的,想放进青铜门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暂压在这棵帝休底下留待将来,每隔一段时间会暴动一次,但上一次还没过去多久,怎么可能没人管,玄冥——他——”
解子扬的脸色忽的有些空白,眉峰拢的死紧活像是能拧死一只苍蝇,渐渐地,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幻,
“我感应不到那条蠢蛇了。”
是死了?还是——
他不敢想,玄冥虽然本身就已经只剩下半个灵魂,但死也不会死的这么悄无声息,一定会有所交代,那现在没了动静,是出了意外被吞噬了吗?
这是最令人毛骨悚然且头疼的猜测。
到了这个境地,解子扬反而冷静了下来,无论是树下的石头,还是七层塔和鼎池里的妖,都绝不能从这里走出半步,不然吴邪直到现在苦心经营的一切全都废了,功亏一篑。
可没有玄冥————
老痒眼神闪了闪,眸中划过一抹乍现的暗光,
他像是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走到发小身边,对着鼎池轻轻一拍,池中白茧开裂,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水雾朦胧中缓缓上浮,
“吴邪,没有玄冥和龙气的支撑,这里维持不了多久,你们该走了。”
可怜的小三爷,走哪儿塌哪儿这个人设,算是让他背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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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啦,该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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