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点了点头，他的眼睛很温柔，就好像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那般。
对于他老人家，其实我有千言万语没有说出来，只不过真到了这一步，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或许，我很早的时候就和他道过别，那天也许是他看到我的那一刻起，也许，也是我捡起第一块骨头那个夜晚……
我想，我们的分别，不应该是失声痛哭的生离死别……
“孩子，你是我的骄傲，我何寿，这辈子做过最伟大的事，就是把你拉扯大。”
“一定，照顾好自己！”
爷爷没等我说话，便转身离去，只留给了我那个熟悉且坚韧的背影。
“臭傻子，你找死！”
匆匆赶来的黄皮子一把扑倒了我，那件黄衣不再是黄衣，我能看到一只凶猛的野兽，也能看到暴怒的灵魂。
“大孙子！”
我爷爷调转方向，朝我跑来！
我趴在地上，对着他极力的挥手！
“爷！”
“走！”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当着爷爷的面喊出了‘爷’这个字，当然，这也是最后一次。
我爷爷被村民们的鬼魂阻拦，朝着山顶跑去。
只见那黄皮子抬起利爪，砸向了我的头颅。
就在下一刻，一只巨大的黑色狐爪抓住了那件黄衣。
我身后出现了一道如同小山般大小的黑狐虚影，她冷冷的问道：“在黑山撒野，问过我没有！”
李癞子眼神泛光，激动的指着黑狐，喊道：“看见没，俺家婆娘，真俊啊，真好看！”
几位大仙儿疑惑的看了一眼李癞子，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人类的审美方式，怎么能扭曲到这种程度！
“黑狐！”
黄衣大仙儿怒吼道：“你想与我们五家开战吗！”
“有何不可。”
到了这个份上，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黑狐即便知道与五家开战没有胜算，也只能硬着头皮强撑下来。
其余四家纷纷上前，这一次，他们同样不会善罢甘休，十几年的经营毁于一旦，若是这么算了的话，五仙的颜面何存！
“不，黑婆婆一脉以及我何苦，只与黄家宣战。”
我艰难的爬了起来，挺直腰板的站在黄衣面前，缓缓开口。
“三成阴德被我用来杀了黄皮子，六成阴德送走了我爷爷以及望山村的所有亡魂，还剩下一成，我会交给以胡家为首的其余四家。”
黄衣冷笑的反问道：“你觉得他们会接受你的施舍吗？小子，现在还想着挑拨离间，你太天真了。”
“这不是施舍，而是我的诚意，而我，也没有挑拨离间。”
我看向红衣，恭敬的抱拳鞠躬，随之说道：“胡太爷，我何苦疯疯癫癫了十几年，今天是我这辈子最清醒的时刻了，如今我身上只剩下一成阴德，这一成阴德，便是我的诚意。”
“你们杀了我并不困难，而我的死，对你们而言也毫无意义，无非是泄愤罢了。”
“但别忘了，我何苦是百家命，这辈子注定吃阴间饭，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何苦会接下四家堂口，终生供奉，以用来偿还今日所亏欠的阴德。”
我深吸一口气，很是坦然的继续说道：“一生很长，也很短，众位老仙儿若是觉得我何苦有弥补的价值，可否考虑尝试一下？”
“这年头，靠谱的出马弟子越来越少，否则也不会让众位大仙儿耗费心思的找寻汲取阴德的办法，我想我何苦再不济，这百家命也能比其他的出马弟子强上一点吧。”
几位大仙儿相互看了一眼，他们身上的怒气，也锐减了不少。
“臭小子，还敢耍花招！”
见几家大仙儿有些迟疑，黄皮子怒吼道：“我们五家十几年的筹备被你毁于一旦，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敢痴心妄想！”
我没有搭理黄家，而是继续阐述着其中的利害关系。
“众位大仙，晚辈烂命一条，这一成阴德已然微不足道，之所以保留下来，完全取决于我何苦对您四家的诚意。”
“黄家狼子野心，若不是这黄皮子将我们逼向绝路，我们一介凡夫俗子也不敢与仙家为敌，黄家接二连三的刁难下，晚辈也只是以牙还牙，并未伤害另外几家族人。”
“我何苦的命就在这里，几位老仙若是觉得过不去这个坎，随时要了我的性命，同样，各位仙家要是觉得我何苦在未来的日子里能有更大的作用，也可以考虑一下。”
只见红衣胡大仙深深的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说道：“黄家有些事情做的的确不太光彩，事已至此，就不要徒增过多的罪孽了。”
都是得了道的大仙儿，谁也不比谁笨。
眼下的结果是黄家阴沟里翻了船，要是真的被他们拦住了爷爷以及望山村村民的魂魄，那其余四家所得的好处，加起来都不及黄皮子一家。
而黄皮子想要除掉我是为了报仇心切，至于另外几家，就算给我弄死，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相反，他们要是同意了我的提议，不仅能平分一成阴德，还能让我供奉四家的堂口，最关键的是，这番操作绝对会给黄家恶心的不行。
我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所有的计划，虽说我不确定另外四家会不会同意我的提议，但我知道，这是我唯一能活下去的方式。
只听红衣胡仙儿再次开口道：“恩恩怨怨这么多年，也的确是该告一段落了，当初我们为了对付黑婆婆一脉，同样做了很多不光彩的事儿，今日望山村的亡魂们踏上冥途，或许是天意吧。”
“我胡家答应你的提议，不过，我必须增添一条约定，那便是黑婆婆一脉，不可离开黑山地界！”
黑狐大仙儿冷哼一声，也算是借坡下驴的说道：“说的好像我们黑狐愿意离开黑山似的，这地方山好水好，让我们出去我们还不乐意呢。”
要说马家五仙之间的关系也是错综复杂，眼前的胡太爷和黑狐老仙儿都属于胡家，虽是同宗，但却并非一脉。
胡家是五仙之首，而黑婆婆一脉在很久以前，是胡家最强势的一个分支，这就导致了黑婆婆一脉也有过目中无人的时候，也因此结下了不少宿怨。
俗话说，物极必反，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黑婆婆一脉日渐衰落，直至矛盾被击破，闹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而胡太爷的话也很明白，只要黑狐不离开黑山的范围，什么都好商量，他也完全清楚，想要彻底消灭掉黑狐一脉，基本上不大可能，倒不如用限制脚步来方式来稳固局势，也算得上是一举双得。
同样，类似的情况不仅会出现在胡家，其余几家也是如此。
就好比崇尚武力的柳仙就有着姓氏的区分，寻常的文仙儿只能姓柳这个姓氏，而瞧不起文仙儿的武仙儿，用的则是常这个姓氏，据说柳家最顶级的老仙儿可以姓龙，但这个姓氏存在与否，就不得而知了。
靠在树上的李癞子暗中窃喜，他小声的嘀咕道：“老仙儿，看到没，这傻娃子一点都不傻。”
“好家伙，全款变分期，这主意，简直是绝了。”
黑狐老仙儿也是故作镇定，虽然这一脉再次被限制在了黑山，但对于整个黑狐一族而言，这绝对是来之不易的安稳了。
我再次抱拳鞠躬，随之说道：“黑狐一脉不会离开黑山，不过，我何苦成为出马弟子之后，也要供奉黑婆婆的牌位，毕竟他们有恩于我，我想胡太爷也不愿意和忘恩负义之人打交道吧。”
“如此一来的话，我请仙儿的时候少不了和黑狐一脉接触，不过我保证，我只是单纯的以出马弟子的身份和这一脉打交道，绝不会以任何借口让黑狐离开黑山的范围。”
胡太爷想了想，威严的说道：“你的提议我可以接受，若是黑狐一脉敢越过雷池，你应该清楚是什么结果。”
“其余几家，你们如何考虑？”
眼看五仙之首的胡家都答应了，柳白灰自然不会放弃所剩不多的阴德，毕竟他们不是黄家，也没有太大的损失。
“我们没意见，只要这何苦信守承诺，以前的事儿就过去了！”
四家全部答应下来的那一刻，李癞子和黑狐大仙都是打心底的高兴，这种结局无疑是最佳的解决方式了。
奈何，几家欢喜几家愁，此刻的黄大仙儿，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你们，竟然和这阴险狡诈的臭小子达成约定，难道众位忘了，当年我们五家族人被残害的过往了吗！”
黄衣大仙儿声嘶力竭的嘶吼道：“这绝对是何苦和黑狐的诡计，你们竟然如此愚蠢！”
“够了！”
胡大爷冷声道：“黑狐一脉已经没有了当年的黑婆婆，我们的争斗也该落下帷幕了，你黄家什么算计，你最为清楚，有这功夫，我看你不如送送这些孩子们。”
说完，红衣便漂浮到了我的面前。
“何苦，下堂口吧，希望你记住今日的约定，我也提醒你一句，别小瞧了马家五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