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期的和以撒病毒研究机构的斗争中,龙葵隐修会被动积累了相当丰富的防疫经验。
虽然贾辛等人没有系统的微生物学学习经历,但他们现在也多少了解病毒、细菌等方面的知识。他们清楚瘟疫传播不外乎空气传染,水体传染和接触传播等几种方式。只要控制人员流动,切断传播途径,瘟疫一般是可控的。
但这次的咳血热很不一样。三个月前瘟疫在数个村庄爆发,龙葵组织很快响应,他们按照多年来总结出来的基本防疫规则对疫区进行监控。
得益于龙葵长期的基层工作,当地居民相当配合,没有发生患者四处逃难的情况。而且卡多维森林地广人稀,每一个村落之间相距数十公里以上,魔武士们甚至将可能携带病毒的鸟群驱散,理论上不会出现病毒扩散。
但事实上,两个月后病毒还是扩散了,而且一发不可收拾,以极为迅猛的态势席卷周边地区,疫情全面失控。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之际,荒湖镇的异常情况被贾辛大师注意到。
荒湖镇位于卡多维森林核心区,因为地下矿物的浸润,荒湖湖水泛绿带有一定毒性,其周边数公里寸草不生,荒湖因此得名。
在满眼绿色的树海中,此地可以称得上另类,橡木精灵不太喜欢这里。
但从另一个方面来看,平坦无植被的地面又带来交通的便利,荒湖地处要冲,周边森林的居民,都习惯到此地进行交易,久而久之形成一座贸易城镇。
按照咳血热的凶猛程度,位于瘟疫中心的荒湖镇此时应该不会有活人。但因为未知机制,咳血热的活性在荒湖一带受到强烈抑制,居民虽然也有感染死亡,不过不像外界发展得那么迅猛。
贾辛认为,荒湖镇一定有着控制咳血热的关键因素,因而亲自率领一个流调工作组冒死进入荒湖镇。
经过半个月连续工作,贾辛工作组已经得出一系列重要结论。
其一,咳血热的病原体虽然还不明确,但可以确定该病原体有自主移动的能力。
这是龙葵隐修会从未考虑过的角度。
以往以撒研究机构散布的病毒,都至少需要一种传播媒介,可以是空气流动,也可以是水体污染,甚至是飞行的鸟类。
在瘟疫爆发之初的几个村落,龙葵的人确定切断了这些媒介,然而瘟疫还是通过一种缓慢隐秘的方式向外扩散。
经过对瘟疫传播路径的计算模拟,流调工作组确认该不明病原体在地面的移动速度为100-300米每昼夜(受地表环境影响),在静止水体中的移动速度为800米每昼夜。
不明病原体的移动模式为随机扩散,在接近到精灵活体500米范围时,不明病原体会受到特定气息的刺激,切换到指向性移动,且移动速度有较大提升。
精灵感染死亡后,以尸体为中心,不明病原体将再度扩散。
其行为模式如同一群嗜血的昆虫,在森林中漫无目的的游荡,闻到精灵的气味后一拥而上。以尸体为温床增殖出更多个体,裂变式的向外扩大。
只不过这种病原体无法用肉眼看到,它们是不可见的死神,在静谧中收割生命。
贾辛团队的第二个重要发现来自荒湖镇本地居民的经验。
在过往的瘟疫中,荒湖镇当地一直有一个土办法,就是坚持每天用湖水冲洗身体。这种泛绿的湖水带有一定毒性,按照本地人的说法这叫以毒攻毒。
以往这种土办法收效甚微,甚至会引起皮肤溃烂。但在本轮咳血热中,该做法起到关键作用,流调工作组意外发现,坚持每天用湖水冲洗身体的居民,被感染的概率和病情程度显着低于其他人。
结论很明显,荒湖的有毒湖水能够显着抑制不明病原体的扩散能力和感染能力。
此两点重大发现意义非凡,流调工作组有信心据此调整防疫方式,控制住咳血热的扩散。
但一切并非没有代价,在危险的一线工作中,流调团队中包括贾辛在内的半数人员已经感染。
此外更为严重的是,他们现在已经无法将关键结论传回龙葵总部,因为一队恰好赶到的幽灵特工已经将荒湖镇封锁。
流调工作组以荒湖镇奈罗神殿遗址为基地开展工作,两天前,一组在荒湖外围取样的人员没有及时回归。
失踪的那一组成员都是龙葵魔武士,身手高强不可能发生意外,更不可能三人同时意外无法回归。贾辛大师斗争经验丰富,立刻意识到这是以撒人在暗中动手。而且实力不俗杀人于无形,应该是成建制的幽灵特工。
流调工作组一半人已经被感染,虽然靠着超越凡人的体质一时半会不至于病死,但战斗力大打折扣,强行突围的机会不大。
只能固守神殿遗址待援,龙葵总部还是相当数量的魔武士,和幽灵特工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只不过求援信号能不能发回总部,贾辛等人一点信心都没有。精灵没有制造电子设备的能力,使用的还是以撒人淘汰的民用电台,他们知道以撒人喜欢在各种设备中留后门,所以只在最危急的时候启用。
可惜幽灵特工有备而来,从一开始就展开电磁屏蔽,流调工作组的电报是发出去了,几百公里之外的总部能不能收到就只能看奈罗了。
做完这些准备,流调工作组放下纸笔,拿起武器。
魔武士的武器种类繁多,有传统精灵复合弓,光武弯刀,也有自行组装的枪支,甚至个别人擅长徒手搏斗。
但没有人用棍棒狼牙棒之类的杖形武器,因为使用这些会联想到法杖,令人痛不欲生。
战斗在夜间打响,幽灵特工的光学隐身能力不算很出色,魔武士感知较为出色,双方同为精灵实力半斤八两,本可斗得旗鼓相当。
但借助夜色,幽灵特工的潜行效率大为提高。
反观贾辛这边,由于一般人被咳血热感染,战斗力大幅下降,往往特工近身时才能察觉到危险。
那时已经迟了。
战斗几乎是一边倒,在夜色中乍现的冰冷刀锋致命而危险,幽灵特工第一轮试探性进攻便造成龙葵多人重伤。
未被感染的五人拼死救援,才勉强击退这次进攻,但看到大半同伴倒地昏迷不醒,贾辛大师知道全员阵亡不过是时间问题。
当时已经是后半夜,月光从倾塌的神殿穹顶洒下,照在碎裂的奈罗神像上。许多年以前,这座森林神殿被以撒人捣毁,奈罗圣像被锯成大大小小十几块,神像头颅被磨平五官,涂抹漆黑的柏油。
许多年之后的这个夜晚,神像碎片被青苔覆盖不再触目惊心,大自然总是治愈一切伤痕。月光如水流下,一群信徒正为这个被神抛弃的世界浴血奋战!
“奈罗,请怜悯世人,让我完成使命。”
贾辛一边咳血,一边祈祷,血液浸透他白色的胡须。当他还是一位年富力强的法师时,他对奈罗的信仰并不虔诚,这不奇怪,法师一向不怎么虔诚。
可逢此绝境,他能做的只剩祈祷。如果不能将调查结论及时送到龙葵总部,如果咳血热蔓延到大地树海之外,贾辛不敢想会造成怎样的浩劫。加尔斯文已经够绝望了!
神明没有回应贾辛的祈祷,人民回应了他。
在战情最危急的时刻,荒湖镇整个沸腾起来,人们冲出家门,涌到神殿遗址旁。
幽灵特工擅长隐身是吧?民众手拉手,里三层外三层的挡在外面。人墙护住神殿,连一只猫都钻不过去。
幽灵特工看不到是吧?民众全镇点亮火把,向空中挥洒巨量面粉(橡子粉),神殿周围被白色粉末充斥,粉末中惊慌失措的人形清晰可见。
民众挥舞草叉锄头上去就打,将幽灵特工打得满地跑。虽然幽灵特工可以轻易杀死平民,但是他们暴露行踪且被民众缠住手脚的时候,绝对不是魔武士的对手。
还有战斗力的几位魔武士看准时机,当场击杀两人,幽灵特工被迫暂时撤退。
全镇响起山呼海啸的欢呼,兴奋的镇民不知从哪翻出一面破旧的王旗,在神殿遗址上高高升起。
贾辛等人感动不已,挣扎着起身向西兰镇长道谢。
从流调工作组进驻荒湖镇以来,这位西兰镇长忙前忙后帮了太多忙,不但全力配合防疫工作,更是在这危急时刻挺身而出,组织民众对抗强大的幽灵特工。
他身为领导者和组织者,不但没有躲在安全的后方,反而奋不顾身冲在战斗的第一线。他全身多处深可见骨的伤口,能活下来简直是个奇迹。
而这位西兰镇长已经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他本不需要做到这种程度。
贾辛等人对西兰镇长非常愧疚,然而面对龙葵众人的感谢,西兰镇长没有接受,反而潸然泪下。
他说:“我无法接受您的感谢,因为这是我欠的债,就算今天死了也是罪有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