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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你的生日!?”

少年回头望向中年人。

他的眼睛里多了一种异样的光芒,这种光芒里,包含了怜悯、悲哀、同情、无奈、震惊。

中年人点了点头,显得孤独而寂寞。

虽然酒福楼内人声嘈杂,人来人往,可是中年人却与周围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就如川流不息的江河中的一块礁石,倔强孤傲,不愿随波逐流。

人,孤独才是常态,喧嚣与繁华注定无法持久。就如姹紫嫣红的花,越娇艳,越难笑傲枝头。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香如故吗?芳香由浓而淡,最终将完全消散于天地之间。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人的寂寞,花的凋零,是不是都是一种宿命?!

“好,我陪你!”

少年坐下。

坛中尚有酒,碟中尚有肉,只是杯已空。

“你为什么改变主意了?就因为今天是我的生日,没有人陪我共饮吗?”

中年人道。

“天地一浮萍,众生皆过客!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何要约我共饮?!看你衣着打扮,你并不像本镇之人?!”

少年反问道。

他语罢,将空杯斟满,而后举杯于身前。

中年人亦是举杯。

“叮”

两杯相碰,发出一声清脆之声。如一颗石子投入无波无澜的池塘,荡起阵阵涟漪。

两个素昧平生的人,就如一道无形的屏障被打破。

“祝你福寿双全,儿孙满堂!”

少年道。他语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为什么看我衣着,就说我不是本地之人?!”

中年人亦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因为你衣衫的边角绣着‘锦绣坊’三个字!而‘锦绣坊’是沐阳城最好的裁缝店,一般人是穿不起的,甚至我们镇长都没有一件出自‘锦绣坊’的衣服!所以你绝不是本镇中人,而且你身穿‘锦绣坊’的衣衫,定然非富即贵!你这样的人,若想饮酒,怎么可能找不到共饮之人?!”

少年道。

“如果我是酒福楼的老板,你说我算不算本地人?”

中年人道。

“你是酒福楼的老板?!我也算酒福楼的常客,我怎么从来没有见到过你!你不可能是酒福楼的老板!”

少年心中一惊,斟酒的手轻微抖动,杯中酒差点溢出。

“你没有见过酒福楼的老板,又怎么知道我不是老板?!”

中年人笑道。

“你为什么愿意回心转意,与我共饮?”

他接着问道。

“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知道一个人过生日的孤独与寂寞!”

少年道。

“噢,莫非你也是一个每逢生日会喝闷酒的人?!”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来,我们再喝一杯!”

中年人举杯。

少年亦举杯。

两杯相碰,杯中酒溢溅而出,滴落在桌面上,缓缓渗入木质酒桌之内,只留下淡淡的水痕。

“如果有机会,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我的兄弟,异父异母的兄弟!你们也许会更投缘一些!”

少年道。

“原来那个每逢生日喝闷酒的并不是你,而是另有其人?!”

中年人道。

“是的,你们都比我幸运!”

少年眼神之中,闪现一丝落寞之色。

“我们幸运?”

中年人一愣。

“你们的父母至少还记得你们的生日!可是我的父母连我的生辰都记不得,甚至很多时候,我都怀疑是不是他们亲生的!”

少年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甚至有一丝怨怒。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中年人与少年再次碰杯,杯中的酒,和着无尽的愁,划过他们的咽喉,流入他们的胃中。

愁就似水,酒就如火。

是火盛而水干,还是水浇而火灭?

“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应该怪罪父母,无论过得快乐还是痛苦,毕竟是他们给了我们生命!”

中年人眼中也是掠过一丝痛苦。

天下间,没有完美的父母,也没有完美的子女。

人生,本就充满了遗憾与苦难。

遗憾与苦难,就如川流不息的江河,芸芸众生如鱼。

是逆流而上,弥补遗憾,克服苦难,那就有鱼跃龙门的可能,进而踏足全新的世界;还是顺流而下,让遗憾长留,让苦难长存,于无尽的岁月里诉说无尽的哀伤,直至终结。

强者,逆流而上,寻求逆天改命。

弱者,顺流而下,只求苟且偷安。

“看开看不开,都是一天,也许我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人到中年的痛苦,所以没有感同身受。”

少年将酒杯倒扣于桌面,便欲起身。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人到中年有哪些痛苦!”

中年人亦是将酒杯倒扣于桌面,望着少年,微笑道。

“痛苦,就如心中的刺!挖出来让人看,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我不是一个残忍的人,我也不愿做残忍的事。”

少年道。

与人分享,快乐加倍,痛苦减半?!

不过是无稽之谈,与人分享快乐,许多人会以为你在炫耀;与人分享痛苦,许多人会以为是你无能!

所以大多数时候,人生快乐与痛苦,还是要独品,独尝,独自消化。

若成功,最大的助力便是自己。

若失败,最大的阻碍亦是自己。

“无论多么痛苦的事,你再过三五年去看它,也许就会完全是另外一种心境。记得年少时,我与一女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原本以为会厮守一生,白头到老。可是她却移情别恋,另嫁他人!置我们的海誓山盟如无物,肆意践踏!你可知道当时的我,寻死觅活,不吃不喝,几乎饿死。依你看来,是不是挺傻的!”

中年男人娓娓道来,仿佛是在诉说别人家的故事,面上平静如水,毫无波澜。

“自古痴心多自戕,从来负心多儿郎!原来痴情的也不乏男儿!”

少年道。

“后来怎么样了?”

他问中年人道。

“后来我娶了一个贤良淑德,持家有道的女子,儿女双全,可以说幸福美满。”

中年人道。

“噢,若你有一个贤良淑德的妻子,你为何还会生日之时喝闷酒?!”

少年道。

“可惜千般好万般好,她唯一的不好就是也跟我的父母一样,不记得我的生日。到了我这个年纪,还追求家人记得我的生日,是不是过于矫情了!”

中年人道。

少年不置可否,因为他已不知道说什么好,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是没有发言权的。

“你刚刚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约你共饮吗?”

中年人接着道。

“为什么?”

少年道。

“因为我是‘沐阳宗’一个密探。”

中年人道。

“密探?!探什么?”

少年不解道。

“主要探查宗门长老相中的弟子,品行如何!”

中年人道。

“噢,我被你们宗门长老相中了?!”

少年道。

“不错,不用参加宗门遴选,不用从外门弟子做起,直接成为真传弟子,你愿意吗?”

中年人问道。

“你看我像个傻瓜吗?”

少年问道。

中年人摇摇头。

他已经明白了少年的意思,手一翻,一面镂刻精美小巧的‘沐阳令’,便交到了少年手中。

“明天持此令牌,直接到沐阳峰报道!”

中年人言罢,向着酒福楼外行去。

楼外,雨不知何时已住。

雨后的天空,格外湛蓝,空气中混合着花草的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