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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夜半时分,树摇影动,不知名的灰鸟被这一叫声惊到扑棱着翅膀逃走,董淑慎也从睡梦中惊醒。

“凌霜,怎么了?”

今夜是凌霜值夜,她端着油灯进来,“娘子,约摸是如雪的叫声。”

董淑慎平了平心口的心悸,掀开被子穿鞋,“我去看看她怎么了。”

凌霜边应边帮她拿衣裳。

赵铖为了嘉奖董淑慎,问她想要什么,董淑慎便恳求可不可以释放原先董家一些未成人的孩子,还有女人。

于是赵铖为了显得大度,还把原先官府没收的宅子重新赐还给了她,并赏了田地,金银玉帛等。

明面上是董季远为董家的家主,实则真正当家做主的是他的女儿,董季远每日乐得逗蛐蛐。

隔壁的院子里,董淑慎和凌霜刚过来就被往外跑的如雪撞到了,她扶着如雪问道,“怎么了?”

如雪惊魂未定,气喘吁吁地,“娘,娘子……有,有鬼!”

两人皆是一愣,凌霜手里提着得灯笼忽然灭了,如雪不禁又叫一声,“啊——”

院子里种的青竹随着风声簌簌,隔着留窗映在地上摇晃的影子,董淑慎心里一紧,拍了拍二人的手安慰着,“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个世界上哪有鬼。”

如雪紧紧地攥着董淑慎的胳膊,“可是奴婢就是看到了……”

董淑慎叹口气,“凌霜,把灯笼点着,咱们去看看。”

“诶——”

如雪晚上睡觉一直有梦游的习惯,但这两日明明好些了,凌霜也记得上夜之前把门窗锁好了,怎么她又出来了。

灯笼点着,如雪紧紧拉着二人不放,凌霜也有些害怕,董淑慎原先没有那么害怕也被这二人弄得心跳加快。

“哪里?这间屋子?”

如雪小鸡啄米般点头,董淑慎看着打开的门,心想这不是鹤卿说他要占的地方吗?

这两日他去外头办案了,反正宅子大她也就没管他干什么。

“娘子——我害怕。”

如雪手心里全是汗,腿脚虚浮的厉害,心脏紧缩几乎下一瞬就要昏过去。

董淑慎从凌霜手里提过来灯笼,柔声道,“你要是害怕,我同凌霜进去好不好?”

她快速摇头,“不要!我一个人待在外面更怕。”

董淑慎笑了笑,“好,那你跟在我身后。”

她打着灯笼进去,光线昏暗,这间屋子里居然没有窗户,故而外头的月光也透不进来。

光往上一大,凌霜与如雪同时发出了尖锐的叫声,“啊——”

董淑慎也被狠狠地吓了一跳,因为正前方摆着一副完整的白骨,那副白骨安安静静的躺在塌上,只是他那两个梨状的窟窿正对着她们。

如雪下意识要倒过去,凌霜眼疾手快扶好她,董淑慎深呼两口气缓了缓,才道,“不是鬼,就是具尸骨而已。”

“那……那为什么要往家里,放,放这么个骇人的东西啊。”

董淑慎打起灯笼重新看,后面两个人却是一步也不敢往前,她扭过头去,“凌霜,如雪,这都是鹤卿的宝贝。”

不止有一副白骨,还有很多瓶瓶罐罐,之前董淑慎见到过的工具,以及。

“啊!”

董淑慎一瞬头皮发麻,手里的灯笼都掉落下来,凌霜如雪忍着恐惧问,“怎,怎么了,娘子——”

她把手搭在额头上,有一瞬特别想吐,为什么他会养这些……虫子。

理解但不接受。

方才她看到在那个瓶子里,几乎有她小拇指那么长的蛆虫,还是活着的,那一列又大又小,还有叫人头皮发麻的绿头蝇,几乎有杏仁那么大。

可是越恐惧越想往下多看看,董淑慎被一块干燥的白花花的东西吸引,那是一块略微有厚度,但是浸泡在什么里面的,有些像豆腐千张叠在一起。

她拿起旁边的夹子碰了碰,又能看见细腻的纹理和比毛孔粗大一些的分布,这是什么呢?

下面垂着一个小小的吊牌,董淑慎拿起来一瞧,立刻退避三舍,手里的夹子掉到地上发出“噌”的一声。

那上面写着。

“头皮。”

……

隔日,梅鹤卿从建安南义县回来,新任的大理寺卿不明白为什么他都到现在这个官位了还会亲自去现场。

并且对他袋子里装的东西很感兴趣。

也有人瞥他,不会去建安敛财去了吧,看那包裹可不小呢。

“梅大人,那袋子里装的什么?”

梅鹤卿自觉自己还是更适合刑狱,政务方面的还是交给更适合的人为好,但是今年建安南义县这个案子来来回回往上报了好几次,他都没有批。

最后还是决定自己去看看。

他看着高隐,指了指后面的袋子,“高大人要不自己拆开看看?”

高隐连道不敢,梅鹤卿拿过来放到他面前,“高大人既然这么好奇,梅某也不好不满足高大人的好奇心,就让高大人开开眼见吧。”

周围还占了几位官员,都围的挺近,梅鹤卿半蹲在地上,抬头看了几人一眼,慢条斯理的拆解包裹。

他们才发现,这包裹下面怎么还有冰块,但是化了一部分正在往外渗水。

为什么会包那么多层?

“啊——”

高隐率先叫出声来,他看到两条切成段的小腿,两只褪皮的脚,挖下来的膝盖骨,甚至还有睁了一只眼朝他看,圆溜溜的却从中间被分开的乳房,还硬挺着。

因为一直冰冻着,上面蒙了一层霜,肌理却越加分明,化了一点儿正在往外渗血水,那股子酸腐又形容不来的气味儿让高隐直接呕了出来。

梅鹤卿又朝其他几人看了看,其他几人皆拿着帕子捂住口鼻往后退,“这……这。”

他“呵”一声,“怎么,要么煮熟了给你看?”

一想到那个场面,众人不想吐的也忍不住了,纷纷四散开来。

他把包裹重新弄好,才站起身来,问旁边的小吏,“你的帕子给我用用。”

小吏这些天跟着他跟多了说话也胆大些,“我怎么会有那种东西,您不是自己有吗?”

梅鹤卿,“那帕子是我娘子给我绣的,珍贵的很,不是让我用来擦手的。”

小吏,“哟哟哟,大人您,”

他斜眼看他一眼,小吏立马闭嘴,“我去给您打水去。”

梅鹤卿把外袍脱掉,手浸在水里,吩咐道,“到点儿酒。”

“诶,好!”

“嘶——”他手上划了几道细小伤口,混了酒的水刺刺麻麻的。

梅鹤卿瞥了一眼脱下来的衣裳,“这次穿过的衣裳全都烧掉吧。”

“诶,明白。”

小吏也是见到过最惨烈的一次案子,有时候想想人怎么能坏到那种地步。

反正那副场面他是一次也不想再见到了。

*

梅鹤卿办完差回来的时候,如雪见到他就跑到远远的,梅鹤卿一脸疑惑,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怎么了?

“凌霜,慎儿呢?”

凌霜刚从街上回来,已经听闻了街上的人都传,说梅大人提了一包死人肉,有人说那肢解的尸体眼珠子还会动呢,就被梅大人冰封在冰块里,像铃铛里装了会滚动的球。

“大,大……大人,您,您……”

凌霜说话都结巴了,梅鹤卿实在不解,“不是,凌霜,你遭鬼附身了?”

什么,鬼?

他不说还好,一说凌霜更害怕了,往后退了几步,越看梅鹤卿越觉得有些恐怖。

先前没有彻底成婚住在一起的时候,她们都不知道,而且那几年梅鹤卿基本不断案子了,这些天又回到原来位置上明显兴奋很多。

只是苦了凌霜,如雪,她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些,尤其是这次建安的案子,更是闻所未闻。

梅鹤卿不管她,径直往董淑慎的院子里去,她在吩咐内知些事情,赵谏和三两个同伴也都过来请安。

“慎儿。”

董淑慎见到他回来,把账册放下,余下几个孩子看着梅鹤卿都露出惊恐的神色。

梅鹤卿,“???”

他到底干什么了?

董淑慎拧眉,“谏儿,怎么了?”

赵谏是一路听完那些故事的,什么梅鹤卿一块一块把尸体找到,一丝一缕的抠那些粘在一起的肉丝,还有与什么尸鬼缠斗。

“娘,娘……娘亲,那个,爹,孩,孩儿先行告退了。”

他带着几个同伴一溜烟走了,董淑慎还从未见过这孩子这么不知礼数。

梅鹤卿看着他们的背影,疑惑地问,“慎儿,我怎么了?那个如雪和凌霜见了我就跑是什么意思?他们怎么见了我也跑?”

董淑慎端给他一杯茶,把来龙去脉给他说了说,梅鹤卿感叹谣言的强大。

“走的太急忘了同你说了,不本来那间是要上锁的。”

他喝了一半停下,“没有吓到你吧?”

董淑慎摇摇头又点头,“有点儿。”

梅鹤卿伸胳膊搂她,“对不起啊,是我大意了。”

她这两日身子不是很爽利,觉得黏黏腻腻的,不太喜欢靠着,便从他怀里出来,“饿了吧,我去给你弄吃的。”

梅鹤卿拉着她的手腕把她拉过来,抵在桌子上,“着什么急,大半个月了,你都不想亲近我?”

董淑慎最了解他不过,说什么亲近亲近一会儿又不知道亲近到哪里去了,她现在不方便。

“别闹,我去给你弄吃的,乖。”

她从他身上下来,梅鹤卿怀里一空,拖长声调喊她,“慎儿——”

晚上的时候,人多些,但大家都像避瘟神一样躲避梅鹤卿,董季远还好,主要是何琴比较忌讳。

“鹤卿,你看啊,你如今是一部堂官,有些事情是不是就没有必要亲力亲为了啊。”

董淑慎明白何琴的意思,打断她,“母亲,有些东西鹤卿不看他不放心。”

“那,诶呦,毕竟那些东西不干净,你说咱们这家里……”

后面的话何琴没有说下去,董淑慎还想说什么被梅鹤卿拉了拉袖子,意思是她不要再顶撞母亲了。

晚上回了房,董淑慎在拆头发,梅鹤卿从身后将她抱住,带着些湿漉漉的水汽。

他略带暧昧的语气唤她,“慎儿。”

董淑慎脊柱一麻,像有一连串的小蚂蚁爬过,却汇聚成溪。

“起来,痒。”

梅鹤卿不依,把她打横抱起来往床边走去,董淑慎有些激烈地反抗他,“不要,让我下来。”

他怕弄疼她,把她放下来,眸中的神色暗淡,“慎儿,我沐浴了好几次了。”

“穿过的衣裳都烧了,回家穿的衣裳都是新的,还有辟秽方每次都用,另外方才我,”

董淑慎这才觉得自己的行为叫他误解了,她伸手托着他的脸,“鹤卿,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把她的手拿下来,“那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要寻这个由头了?”

她有些无奈,但是又不太好说,“我……我只是,来,来葵水了,所以不方便。”

梅鹤卿微愣,因为董淑慎自从那时候被下药之后葵水就极其不正常,经常性的没有,但她本身又实在没有什么不适,看过郎中也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啊?那你……那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伸手覆在她小腹上,董淑慎摇摇头,“我没事,就是这几天……不能。”

梅鹤卿点头,“嗯,我知道,那我抱你过去。”

“好,但是你……”

董淑慎勾着他的衣领,梅鹤卿早已经没了那个心思,“你这月事不正常,好好的又有了,你好好休息,明日再找人看看,我还想什么别的呢。”

“你不难受吗?”

她睁着眼睛看着他,梅鹤卿伸手把她眼睛覆上,把人放到床榻,拉过被子来,“我重要还是你重要?感觉肚子凉不凉?”

她缩在被子里食指勾着他的手指,“不凉,你上来嘛。”

他揭开被子一角进去搂着她,董淑慎靠在他胸膛上,搂着他的腰,“鹤卿啊,你说若是我月事正常了,日后是不是可能有孕?”

梅鹤卿在她头上轻敲了一下,“想都别想。”

“为什么?”

董淑慎有些不满意,“我看着澄儿,雪钏儿都长大了,小姑娘好可爱,你看我这么好的手艺,没有人继承多可惜啊。”

“慎儿,你怎么知道会是个小姑娘,万一是个男孩儿呢?就算是个小姑娘,她就一定喜欢女工?”

“梅鹤卿你真是!”

梅鹤卿揉揉她头顶的头发,“我只是在陈述事实的可能,你不有一个儿子了吗?”

“诶呀。”董淑慎语气略带哀怨从他身上滚下来,背对着他,手在床铺上轻轻划拉着,“我就是想要个闺女嘛。”

他转过去把她抱在怀里,“乖,咱不要。”

“梅鹤卿,你懂不懂什么叫母系传承,我只是想要个可可爱爱,软软嫩嫩好欺负的女儿,我有什么错?”

梅鹤卿亲亲她的耳垂,被她逗笑,“你欺负我还不够?”

她转过来捏他的脸,“哼,不能给我生个闺女我就休了你。”

他握住她的手在唇边吻了一下,“我要是能替你生我就替了。”

“啊——”

董淑慎又翻过身去,“谁叫我没有女儿的命呢,我的命好苦啊。”

梅鹤卿只是笑她,帮她把翻滚的被子盖好,打算循循善诱,“慎儿,要个孩子多操心啊,我这次办的案子就是,”

“我不听,我不听,你不要说。”

“好好好,我不说,不过这次我有个设想。”

他决定转移她的注意力,“建安的大牢啊,狱卒们每次经过一个牢房上一个牢房的犯人就会闹,可是他又没有办法全部看管,你说该怎么办?”

董淑慎本来打算他说什么都不理,但偏偏他说的东西她都很感兴趣。

“怎么办啊?”

梅鹤卿执起她的手来,在她手上画了一个圈,董淑慎不解,“什么意思啊?”

他笑笑,“你瞧,监狱的牢房是长形的,所以每个牢房都得配一名狱卒才能保证里面的犯人不闹。”

“但若是,改为圆形监狱,只需要在中间设置一塔,只能狱卒看到他们而犯人看不到狱卒,即使狱卒在塔上休息睡觉,也不会有犯人敢闹。”

“因为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狱卒在监视着他们。”

董淑慎惊叹于他的“阴险”,“梅鹤卿啊梅鹤卿,你可真坏。”

梅鹤卿摊手表示,“不过,现在很难实行。”

“一是没有人会让我去改大牢,二是叆叇(眼镜)的片子看不了那么远,第三呢,就是如果这样一来会减少很多狱卒,大家肯定不愿意。”

董淑慎已经完全被他带偏,感叹道,“鹤卿啊,你就适合学柳儿之前说的那什么,科学,不是……诶,记不清了,只记得柳儿说过一次。”

“我觉得当仵作挺好的,只是……”

董淑慎知道他在想什么,她觉得他是真的喜欢,“鹤卿,不要但是了,现在技术好的仵作本来就不多,技术好的吧很多也受制于上级,苦主,凶手。”

“你亲力亲为,还有权力能得出正确的结果,多难得啊。”

“我明日就去好好同他们说说。”

“这没什么好怕好避讳的,能为死者言,很了不起。”

“又怎么会怕有鬼魂缠身呢?”

他搂着她,轻笑,“对啊,我心是正的,说不定哪天我去了的时候,办过案子的那些苦主的魂送送我,也不算孤单。”

董淑慎轻掐他一下,“你怎么就孤单了?不是还有我吗?”

梅鹤卿,“我是希望,以后我死在你后面。”

她突然就有些感动,明明梅鹤卿不是很会说话的人,可有时候又让她觉得分外的安心和踏实。

董淑慎把头埋在他怀里,声音发闷,“鹤卿,明天陪我去阿姐家里,她说要请咱们去吃她做的新菜。”

“现在姐夫回来了,她也舒心些了。”

梅鹤卿应着,“好。”

“还有枝枝写信了,她说长云好像跑了好几次儋州,估计打算长住了,母亲不愿意回来。”

“他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我娘……我到时候去看就好。”

“噢,对了!谏儿说他要找个正式日子,给你奉茶呢。”

梅鹤卿,“他孝顺你就好,我又没养他。”

“孩子的心意嘛。”

“他是希望我对你好,不过他瞎操心。”

“我送双双回赣州的时候,见到月娘的那个孩子了,都三四岁了,非常可爱,人家为什么能有女儿?”

梅鹤卿没想到还能绕回来,闭口不言,假装睡觉。

董淑慎拍了他一下,“你就装吧!”

她仰面躺着,“我还是会想起她们,有时候还是好想……”

梅鹤卿睁开眼睛,握着她的手,“她们也会想你的。”

“会吗?”

“会的。”

他翻过身搂住她,“乖,慎儿睡吧。”

有些人不能活着相见,那便放在梦里重逢吧。

——

米歇尔.福柯的圆形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