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被推开,进来的人是李皇后。
“大胆妖妃!竟敢给圣上下药操控圣上,乱下诏书,来人,给我把她拿下!”
周围的人却无一人敢动,直到李皇后拿出了凤印,“圣上大皇子不在,以凤印为尊,你们都聋了吗?”
可周遭的侍卫全部都是温素的人,李皇后气急,“本宫使唤不动你们了,是吗?”
董淑慎从偏殿跑出来,给温素跪下,“姨母,求您了,回头是岸啊。”
温素波澜不惊,伸出略带凉意的手摸了摸董淑慎的脸颊,“夭夭,是不是害姨母?”
她拼命摇头,“夭夭怎会,我愿替您担罪,愿意替您去死。”
温素轻笑,“傻。”
她已经回不了头了。
温素半蹲下身子,抱了抱董淑慎,“夭夭,走,离开这里,记住。”
“你没有来过皇宫,也没有见过我。”
“我同你没有关系,不要叫我姨母。”
“我们,没有关系。”
董淑慎惶恐,“不,姨母,不要,您这是什么意思?”
她敲了敲她的头,“学会偷东西了?会偷钥匙了?怎么不学好呢?”
“姨母,不要,我刚找到您,为什么您不陪我了。”
“傻瓜,谁能陪谁一辈子。”
李皇后冷眼看着二人,可说上回温素那么急匆匆地赶过来,原来二人还有这一层关系。
董淑慎抓着她的衣裳不放,李皇后已经下令,两边侍卫打了起来。
温素神色淡淡,一根一根把董淑慎的手指掰开,取下身上的轻纱披帛将她捆住。
“夭夭,不要掺和这些,你记住姨母从始至终,只是想回家。”
“姨母——”
眼泪划过,董淑慎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只看到温素像她幼时一样,九天下凡的神仙妃子,不染俗世尘埃。
她手里拿着侍卫的剑,一剑刺向了李皇后。
随即,李皇后倒地,血浆从腹部流出。
“为什么……为,什么。”
温素依旧优雅,她手里提着沾着血的剑,立在敞开的门中央,风从外灌入她的衣裳,衣袂翩飞,皓月当空,此刻像是要随风而起。
她回头望着满脸泪痕的董淑慎,轻声道歉,“夭夭,姨母不能给你擦眼泪了。”
“以后别哭了,听话。”
“这次,姨母是信了你。”
“若是北伐能赢,记得告诉姨母。”
董淑慎拼命挣扎着,她已经失去了江柳为何要她再失去温素,“不,我不想您死,我不要——”
“从我入宫那一天起,我便没有退路。”
“你们,去帮一下外面的人,梅怀北的人。”
*
宫里的近侍过去,梅怀北已经身中数箭,可他居然真的以少压制着李涑几乎一倍的兵力。
“都虞侯!”
梅怀北用力将手中的剑插在地上,“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皇后的凤印自然是能调来更多的兵,他们看到李皇后居然倒在血泊中,立刻把问素围了起来。
“大胆妖妃!竟然敢杀皇后娘娘!”
董淑慎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帮她了,温素派了人把她带走,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温素被侍卫压着跪下。
“姨母——”
温素依旧不卑不亢,“皇后是我杀的,如何?”
帘帐里传来剧烈的咳嗽声,皇帝从寝殿出来,外头一地的死人,血腥味弥漫,温素正被压着跪着。
“素素,你在干什么?”
温素叩首,“圣上,臣妾有罪。”
*
董淑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她只是频繁的梦到血腥,流不完的血,一地的血。
腹部涌出来的,手腕喷溅出来的,黏糊糊的腥热,教她反胃,教她厌弃。
何琴不明所以,一把接住了快要晕倒的董淑慎,“慎儿,怎么了?”
她又昏迷过去了。
这几日,圣上下了令,严惩席玉,释放大理寺所有被关官员。
李榒被捕入狱,连带着全家人一起被拘禁。
梅鹤卿跪在地上,皇上两鬓斑白,已经好久没有再见到过他了。
“鹤卿,过来。”
他往前几步,皇帝摸了摸他的头发,“你离开这么久,朕实是想你啊。”
“圣上——”
“朕知道,朕无用的很,否则哪来今日之祸,既是都想朕北伐,那便打吧。”
“召赵朗,辛长林回来,朕啊,想退位了。”
照他如今,不退位也不合适了。
“圣上,臣……”
皇帝叹了口气,“鹤卿啊,你父亲该高兴的,叫他回来主持吧,朕没有这个心力了。”
“王鳌还是干了一件不和稀泥的事,日后就由你肩着刑部吧。”
“在你父亲回来之前,你先兼这中书的差事。”
“臣德不配位,委实不敢。”
皇帝笑笑,“有何不敢,他李榒都敢反朕,朕叫你兼着你就兼着。”
“……是。”
“圣,圣上……臣斗胆问您,贵妃娘娘您打算?”
提到温素皇帝面色一变,“鹤卿,你这是在问什么?”
梅鹤卿噤声,“是臣失言了。”
“哼,枉朕疼她多年,她居然一直是李榒安插在朕身边的棋子!私自下发诏书,罪不容诛!”
皇帝气急牵动心肺猛烈地咳嗽几声,梅鹤卿赶忙端着茶递到皇帝手边,“圣上保重龙体。”
他摆摆手平息片刻,“你大哥他……唉。”
梅鹤卿垂眸,一言不发。
“余下的你都去做吧,朕就都交给你了。”
*
辛长林星夜赶回来的时候在董家庭院里看到了梅鹤卿。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鹤卿,你……”
梅鹤卿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回来了?”
“梅大哥他……”
他两手交叉着抵着额头,“我不该叫他去的。”
辛长林坐在他身旁,宽慰道,“这哪里能怪你,我理解梅大哥的想法,若是我我也宁愿战死也不愿苟活。”
“辛长林!”
梅鹤卿突然提高些声音,辛长林低头,“好好好,我不说这种话了,你要喝一点儿吗?我陪你。”
他摇了摇头,“不喝,慎儿还没醒。”
“你是坐这儿等她的?”
梅鹤卿眸中丝丝缕缕的哀凄,“若是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又该是怎样?”
“什么?”辛长林犯嘀咕,扯着他的胳膊,“好了,别伤春悲秋了,你想哭就哭嘛,有情绪就发泄出来,我爹死的时候我就哭了三天三夜。”
可是他又哪有时间悲伤,朝廷里一大堆的烂事等着,还要罗列李榒的罪状,更要部署北伐的路线。
慎儿如今没有醒,即使是醒了,他也不能把这些让她担,她已经很难受了。
是他自己粗心,不知道梅怀北当初的伤根本没有好。
可是他们手里又有谁可用呢?
只是从今往后,他再无兄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