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淑慎无力反驳,她确实享受荣华富贵,嫁给临安城最好的男儿,可是她就没付出吗?
董季远看着两人要吵起来打了个圆场,“慎儿,来,给爹爹研墨。”
何琴看了两人一眼,“你俩就气我吧,老的老的指望不上,小的小的指望不上!”
说完,何琴从暖阁里出去。
留下爷俩二人,董淑慎帮忙用镇纸压平,拿了墨条研墨。
董季远呵呵笑了两声,“慎儿啊,这夫妻相处啊,有时候装聋作瞎,看见了当没看见,听见了当没听见,过日子嘛。”
董淑慎研着墨,品着他父亲的话,那不就是行尸走肉,要她忍让。
“你母亲,心不坏,就是,”董季远指了指砚台,“肚子里墨水太少,人心思太浅,只能看见这世间上有的,看不见这世间上无的。”
董季远执笔画菊花,倒是不难,边画边道,“慎儿,人啊,还是淡如菊为好,不争不抢,什么乱流都淹不下你。”
“你同赵朗这门亲事,为父难以做主,但既然嫁过去了,也自当想开些,自己也活的舒心些。”
“人生在世,不是事事如意啊。”
董淑慎看着董季远笔下成形的菊花,问他,“可是父亲,我才二十二。”
以后一辈子,都要如此吗?
董季远笑了笑,“慎儿啊,女人嘛,吃饱饭穿暖衣,含儿弄孙,还求什么?男人的爱是最不靠谱的,不要求这个。”
董淑慎没说话,她以前的爹爹娘亲感情好,姐夫姐姐感情也好,虽日子清贫却温馨爱护。
怎么到这大户人家,感情就如此之淡薄。
十几岁她被认回来,跟着学规矩,学这高门大宅的规矩,不断的被灌输为人妻为人妇的德操。
规矩礼仪,座次辈分,学着怎样去做一个高门大户有礼仪教养的大小姐。
其实时至今日,他们一家三口都没在一张桌子上用过饭。
董季远不知道董淑慎在想什么,他把笔搁下,叹道,“秋菊有佳色,裛(yi四声)露掇其英。泛此忘忧物,远我遗世情。”
“啧,就是我啊,不如梅老弟画工了得,连个菊花都学不像。”
董淑慎这才注意到,董季远描摹的那幅画,下面一个落款,梅。
她慌忙移开眼睛,又觉得自己过分紧张了。
已经这么多日不见了,他应该另有一番天地的快活吧。
用膳的时候,董厢源又嘱咐了董淑慎许些,无非是要她恪守妇德,辅佐好赵朗。
董淑慎点了点头应下,回去的时候赵朗并未同她一起回府,他要北上嘱咐董淑慎照顾好母亲,照看到江柳和孩子们。
“淑慎,尤其是柳儿,她情绪不好,你多担待。”
“……好。”
“还有母亲,最近好像有些腰疼,你记得请郎中来看看。”
“妾身明白。”
“嗯,那就好。”
说了许些,唯独没有对自己妻子说一声珍重。
董淑慎看着他的背影离开,风吹动她鬓角的碎发,父亲说的也对,吃饱穿暖便是,不求旁的。
做人妻子,同做人奴婢有什么区别?
*
赵朗走后几天,锦诗来栖鹤院求董淑慎过去看看,江柳不进食,活活想将自己饿死啊。
董淑慎心里一惊,她到临水阁的时候,门口居然还站着赵朗那几个亲卫,看犯人还是看什么?
床上江柳奄奄一息,蜷缩成一团,胃里痉挛,难受的要命。
怎么还不死啊。
“柳儿?你干什么这么糟践自己?”
董淑慎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江柳浑身一颤,胃里反酸,难受的要命,原来饿死这么难。
转过脸来董淑慎才惊讶的发现江柳的面如枯纸,人也不活泛了,哪儿有她刚来时候的样子。
“淑慎姐姐……”
她是这么叫,其实按照她原本的年龄,她比董淑慎还大一岁,但是董淑慎看着比她成熟多了。
“柳儿,你这是干什么?为什么不吃饭?”
“我不想活了。”
“啊?”
“真的不想活了。”
她呜呜咽咽,董淑慎因着她先前的性子多了几分爱怜,摸了摸她的头,“跟谁过不去也不要跟自己过不去。”
江柳觉得董淑慎不懂,而且董淑慎性子怎么愈发沉闷了。
“董淑慎。”
“嗯?”
“你就让我死吧,死了你才能活着,我想回去你明白吗?我想自由!在你们眼里看起来的宠爱,在我眼里都是狗屁,是屎,是shit!”
“我根本就不稀罕,我真的不稀罕。”
说着说着,江柳流下眼泪,董淑慎听着这般粗鄙不堪又几近癫狂的话,愣了半晌,“那你别活了。”
随即转身出去。
她为何这般不爱惜自己的命,要拿自己的命去换?
什么能比命重要?
两人似乎是在置气,只不过董淑慎没有想到江柳是认真的,赵朗不在没人逼迫她,她真的一口不吃,直到一天晚上昏厥过去。
唇被咬破,手指攥着衣裳布料,眉头紧蹙,不知道是怎么忍下来的,锦诗跪在地上哭的稀里哗啦,要是主子有事,世子回来她可怎么办啊?
江柳最受不了这样的威胁,赵朗对锦诗言,要是江柳有事,就拿锦诗问罪。
可怜锦诗又做错了什么?
董淑慎又一次震惊,心里不小的冲击,她叫锦诗强硬的先把药给喂进去。
她自己守了好几天,日夜照顾,江柳醒了。
开口第一句就是绝望的,“你能不能让我死啊,赵朗回来我还怎么死!”
大不了一头撞死得了。
江柳是神志不清了,用尽力气要往旁边的桌子上磕,董淑慎慌忙拽住她,江柳没什么力气,声音嘶哑可怜,“董淑慎,怎么我连死都做不了主啊。”
默了半晌,董淑慎开口,“江柳,别闹了。”
“我放你走。”
屋内只有她们二人,董淑慎这么一句话,轻飘飘的却入耳清晰。
“你说什么?”
“先喝药,再用膳。”
董淑慎哄着她,江柳过来问她,“可是真的?”
她闭了闭眼,微叹,“自然。”
“你若是为我而来的,我也该为你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