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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有感情。

只不过男人,习惯了也必须把一些感情,藏在心中。

尤其是这个时代,尤其是从血火之中走出来的汉子。他们一生,不敢露出半点软弱。

因为软弱,会是害死他们的毒药。

但,每个人都需要情感的宣泄。不然那种刻骨铭心的痛,会让人发疯,发狂。

历史上,老爷子在晚年时通杀功臣,除却为了稳定朱允炆的皇位之外,未尝没有这种原因。

秦王朱樉薨了,他的身后事,成为朝廷当前的第一大事。

在和朱允熥哭过一场之后,老爷子又振作精神,召见群臣。不知是不是心中痛楚得以宣泄,老爷子的表情柔和许多,再也不似刚听见噩耗时,那般狰狞。

“叫你们来,商议一下,老二的谥号!”奉天殿中,老爷子坐在龙椅上,威严的看着群臣,“礼部,你说说!”

礼部尚书李原名和侍郎任亨泰对视一眼,李原名开口道,“秦王是陛下次子,束手秦藩有功,能征善战,性格坚毅........”

“咱自己的儿子,咱不知道啥德行吗?”老爷子忽然怒道,“让你说谥号,可不是让你说好话的!”

李原名汗流浃背,惶恐不已。

秦王的为人,一向在臣子之中不大贤明。当年在封地屡次犯错,最严重一次差点被老爷子撤藩。还是太子一力保全,才能安然无恙。

可秦王毕竟是皇帝的嫡子,这个谥号,怎么也不能说不好!

“你二叔从小就不让人省心!”龙椅上,老爷子对一旁的朱允熥说道,“他就藩的时候,咱跟他说。天下打了那么多年仗,秦地元气未复,让他勤俭爱民,不得大兴土木营造宫室。可他呢?哎,这些年他做的那些恶事,咱也知道,不然也不会让你去西安收拾他!”

“咱虽然心疼自己的儿子,可一码归一码。这等事上若含糊了,怕什么家丑外扬。那你其他叔叔学得有模有样,将来你就难做了!”

朱允熥柔声道,“全凭皇爷爷圣裁!”

秦王的谥号是什么,对朱允熥来说一点不重要。重要的是,秦王一系的王位,落在谁的身上。

朱樉无嫡子,现在的庶长子,乃邓氏所出,正在京城读书,朱尚炳。朱允熥见过这人几次,觉得这人的为人有些深沉,和诸位皇孙一点也不亲近。

老爷子再看看群臣,“任亨泰你说!”

任亨泰是洪武十七年的状元,他随的是外祖父家的姓,他母亲是大元的乌古伦氏公主。本来,按照他的资历早就可以做到一部尚书。不过前些年因事惹怒了老爷子,被降职为御史,现在刚刚起复。

“臣以为,要先礼法,后谥号!”任亨泰说道,“秦王薨,按礼法,陛下皇太孙当辍朝一日,诸藩王与宫眷,皆服丧!”说着,跪地道,“置于谥号,臣以为,当恶谥!”

“秦王乃陛下嫡子,却不修德性被奴仆毒杀,乃千古笑柄。若美谥之,则贻笑千古!”

殿中鸦雀无声,没人敢看老爷子盛怒的脸。

但老爷子的怒火,却不是因为臣子。而且因为,想起来不争气的儿子,干的那些荒唐暴虐之事。

大兴土木骄奢淫欲就不说了。

在王府中动辄杀人,甚至邓氏活着的时候,他们把人扔在雪地里,活活冻死。

老爷子曾亲口骂过他,蠢如禽兽,不晓人事。而且屡教不改,老实几天又故态复发。

若他不是老爷子的亲儿子,朱樉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是死有余辜。

老爷子缓缓开口,“你说的对,老二不配美谥,必须恶谥!”

说着,站起身朗声道,“哀痛者,父子之情,追谥者,天下之公。”

“咱当初分封皇子,因为老二年长,第一个把他封在了秦地。希望他为大明镇守藩篱,为国之臂助!”

“但,他无德无良。表面孝顺,背后暴虐成性,以至于被奴仆毒杀!”

说着,老爷子用力一咬牙,“谥号,愍!”

群臣动容,这个愍字,可是极其恶的谥号了。

愍,在国逢难,使民折损,祸乱社稷都曰愍。

愍,通泯灭良心的泯!

“就用这个!”老爷子叹息声,“咱的儿子做错了,咱当老子的,也不能一味护着。以前就是护短太多,才让他落到今日的下场!”

“臣等遵旨!”

“下面!”老爷子坐回龙椅,开口道,“秦藩不可无主,尽快册封新王,以安军民之心!”

任亨泰说道,“秦王无嫡子,按大明礼法,当立庶长子尚炳!”

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是这么个道理。老爷子点头,正要开口。却眼角瞥见,一直没说话的朱允熥,满脸怒气。

“尚炳不可!”朱允熥直接开口道。

“殿下,他是秦王庶长子...........”

不等任泰亨说完,朱允熥直接打断他,“皇爷爷,他是邓氏所出!”

那个贱人!

顿时,老爷子心中大怒。自己的儿子,当初在皇宫的时候好好的,都是遇到这个贱人之后,变了个模样。虽然赐死了那个贱人,可心中的气还是消不去。

现在,秦王又因为那个贱人整日饮酒发疯,才被人毒死。老爷子想到此处,顿时怒不可遏。

“殿下,陛下亲编,皇明祖训中写道,无嫡立长,这是大明的国法家规!”任泰亨继续说道,“礼法纲常不可乱呀!”

“你知道什么?”老爷子怒喝一声,继而对朱允熥柔声道,“大孙,你的意思?”

“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确实是江山社稷的传承之道!”朱允熥开口道,“但秦藩失德,所以藩王之位除了嫡长之外,还要加一个贤子。不然,再立一个在封地为非作歹的藩王,大明的脸往哪里放?”

“尚炳和诸皇孙在京中读书,为人刻薄人情冷弱,课业更是一塌糊涂!”

说着, 朱允熥对负责皇孙读书的大学士詹同问道,“你说,孤说的对不对?”

詹同本就是东宫一系的官员,皇太孙说的哪能不对。而且以他们这些传统文人,对于藩王的恶感,巴不得皇太孙直接说出撤藩的话。

“殿下所言是实,秦藩皇孙,特立独行。不喜读书,私下顽劣。臣等教其读书,头疼不已!”

“朱尚炳不可为秦王!”朱允熥继续开口道,“西安乃是大明重镇,又是千年古都,经愍王之事后,当有贤王!所以.........”

说着,他看看群臣,“孤的意思,立二叔的庶次子尚烈为秦王!”

朱允熥有他自己的打算,秦藩其实是比燕藩还要强大的藩王。必须抓在自己的手里,相比于朱尚炳,还年幼的朱尚烈更好控制。而且他是自己立的,也会更加的感恩戴德。

历史上,朱棣靖难的时候,秦藩好像就不大听建文的指挥。

再者来说,邓氏是朱尚炳的亲生母亲。而邓氏,可以说就是死在了朱允熥的手中。杀母之仇,谁能不报。朱允熥可不想在西安,放一颗定时炸弹。

“殿下,这不妥...........”任亨泰皱眉道,“秦王庶长子没有什么失德的行为,如何舍长立幼,这不合规矩礼法呀!”

“就这么定了吧!”老爷子开口,“按咱大孙说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