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教在电话里嘻嘻哈哈地说道：“领导，今晚该轮到我了吧？”
刘非凡不解地问道：“什么轮到你？”
“接见啊。”文教还是笑嘻嘻地说道：“领导，你回香河都快一星期了，一直没召见我。我实在等不了啦。”
刘非凡心里一动，问道：“你在哪？”
“我就在你家楼下。”文教说道：“你打开窗子，就能看见我。”
刘非凡果真去推开了窗子。果然，在他家楼底下停着一辆车，文教就站在车边，仰着头看着楼上。
文教接任香河市公安局长一职，也是许多人都没想到的结果。
过去，大家一致认为文教这辈子到了治安支队支队长的位子，已经是到头了。在香河，公安系统的人都知道，治安支队长与原市委副书记许广不和。
好在文教自身很硬，几乎让许广挑不出任何毛病。但是，许广也成功阻击了文教升迁的脚步。
按照惯例，市公安局长一般都兼任着副市长。也就是说，文教目前的级别，与刘非凡是不相上下的。
但是，文教不是副市长。刘非凡也不是简单的副市长。
“你等等，我这就下来。”刘非凡挂了电话后，转身对吴雪说道：“老婆，我得出去一趟。”
“去吧。”吴雪大度地说道：“只要是工作，你怎么忙我都支持。”
下楼坐进文教的车里，刘非凡劈面第一句话问道：“怎么样了？”
文教叹口气道：“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复杂得多。而且，阻力特别大。”
“他高成林都绳之以法了，许广也被立案调查了，还有什么阻力？”刘非凡疑惑地问道：“你告诉我，主要阻力在哪方面？”
“方方面面。”文教道：“我觉得，有必要搞一次肃清余毒的活动。”
按文教的分析，许广这一辈子几乎都没离开过香河去外地任职。他从基层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身边聚拢各种各样的人，常常能让人坠入迷失状态。
如果把许广比喻成香河市一把最大的保护伞，一点都不为过。
几十年香河的从政经历，已经让他将香河的关系网编织得密不透风。
一个能左右香河市一把手的人物，怎么可能束手就擒？
“领导，我清楚，你这次回来担任香河市领导，是另有重任在肩。但是我想汇报一下我的看法。如果不肃清余毒，你施政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难题。”
刘非凡叹道：“我内心是不想把香河搅得神鬼不安。但如果形势需要，我是不会手软的。”
文教表态道：“有你这句话，我愿意随时冲锋陷阵。”
文教将车从小区开出去，却没有一个具体的目的。在刘非凡的提议下，两个人把车开上了香河外环路。
香河外环路是一条真正意义上的环城公路。整条路围绕着香河市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全长三十多公里，是香河第一条本地高规格环城公路。
原来这条外环路与城市中心相距至少有十公里。现在，城市已经绵延到了外环路。
整条外环路都安装有路灯，从天空俯瞰下来，就像一圈闪闪发光的项链一样，紧紧围绕在香河的脖子上。
“我有个想法，全市搞一次集中行动，全面彻底地将所有关联人员全部控制起来。”文教试探着说道：“这里面可能会牵涉到一些公务人员，而且，影响都不小的人物。”
“你这个想法，还与谁说过？”
文教摇了摇头道：“除了你，我不相信任何人。”
刘非凡道：“文局啊，你要相信，我们身边还是正义人士多。社会整体都是积极向上的，只是某一小撮的人，企图浑水摸鱼。”
文教鼓足勇气道：“我是担心，有些事可能会牵涉到莫书记身上。”
“是吗？”刘非凡吃了一惊道：“怎么会这样？”
文教苦笑道：“这就是我的为难之处。”
外环路是一条铺着沥青的宽敞马路，双向六车道。中间是种满了花草的隔离带。
车在路上滑行，就像一叶小舟在平静的水面划过一样。
“而且，这几天我又听到不少不同的声音，有相当多的人反对推行免费医疗制度。”文教嘿嘿笑道：“我就想不通了，为什么还有人会反对这种利己的政策。”
“很简单啊。”刘非凡淡淡一笑道：“推行免费医疗制度，无形中就取消了特权制度。在免费医疗面前，人人平等，任何特权思想都将无容身之地。”
文教惊喜道：“领导，你是真有眼光，看问题看得透。确实如你所说，反对推行免费医疗制度的人，都是体制内的人。”
“你有什么看法？”
“我举双手赞成啊。”文教诚恳地说道：“如果你真把这个政策推行了下来，你就成了天下最大的功臣。”
刘非凡摇头道：“你说错了。什么君不君，臣不臣的？但凡你的思想还残余着这类思想，政策就无法推行下去。我们的这个政策是顺应民心，不是某个人发慈悲心肠。应该看作是文明的进步。”
“说得好。”文教心悦诚服地说道：“我们的文明，也是该往前推进的时候了。”
车在外环路上转了两圈后，文教把车开下了外环路。
“领导，我送你回家？”
“不，直接送我去办公室。”
“晚上了，你还办公？”文教道：“别搞垮了身体。”
“放心吧。我的身体没任何毛病。”刘非凡自豪地说道：“文局，我的身体你放心。你的工作，也要让我放心。”
“必须的。”文教目视前方，将方向盘一打，拐上了去市政府的路。
没走几步，便被堵了。
文教嘀咕道：“这么晚了，怎么还堵车？交警支队是干什么吃的？”
说着，就要拿手机打电话给市交警支队支队长。
刘非凡拦住他道：“你在车里等等，我下车过去看看。”
没等文教拦他，他已经打开车门下了车。
这是一条城市主干道，每天的车流量特别巨大。
刘非凡下车一看，居然看不到堵车点在哪。
不少司机等得不耐烦了，破口大骂，“这什么狗屎城市，半夜还堵车，怎么发展啊。”
“就是，听说来了一个新市长。我看啊，还是换汤不换药。”
“香河就这么一个鸟样，谈什么发展啊？”
刘非凡一声不响一路过去，走了十几分钟，终于看到了堵车点。
原来是交警在路上执勤搞临检。
他正想过去看看情况，突然，身边的一辆车按响了喇叭，吓了他一跳。
他一回头，便看见了一张熟悉的笑脸。